纔看向何南煙,語氣無奈:“南煙,你也不必為難她,孩子出生後記在你名下,我們還是和從前一樣。”
和從前一樣?
他們真的還能回到從前嗎?
何南煙想起剛纔謝南禮小心翼翼扶起柳如涵的模樣。
他們在自己麵前尚且如此親昵。
那往日在軍營,或何早已夫妻相稱…… 見何南煙不語,謝南禮牽起她的手保證:“到時,我會將柳如涵送走,永遠不再見她,這孩子跟你生的也冇什麼兩樣。”
“你該知道,我命中註定無子。”
何南煙每說一個字都覺得割喉般疼,“這孩子即便到我名下也養不活。”
謝南禮怔住,喉結滾了滾,半晌無言。
何南煙抽出手,失魂落魄地轉身出了軍營,謝南禮冇跟上來。
她不知何去何從,卻又不想回家,隻能冇有目的地遊蕩。
走到一家茶樓前,掌櫃的送客出來,看見她一喜:“夫人何久冇來了?
謝將軍呢!”
她最喜歡這裡的茶點和說書人,以前謝南禮常陪她來。
他說:“隻要能與夫人一起,做什麼我都開心。”
她正發著呆,又有一個小販上前:“夫人,買個糖人嗎?”
何南煙心尖一刺。
當年,她隨口一聲好吃,謝南禮堂堂世子竟去請教糖人師父,親自給她畫了一個糖人!
那是何南煙吃過最醜的糖人,卻也是最甜的…… 這是一座記憶之城,處處充滿了她跟謝南禮的回憶,她無處可逃。
一想到要和謝南禮分開,心就像被挖出來一樣難受。
天色漸晚,何南煙沉下眼眸,回頭往國公府走去。
不想一進門,便看見府中披紅掛綵,喜氣洋洋。
往日囂張跋扈的謝夫人正笑著在指揮下人:“將我庫房那扇鎏金玉帶百子屏風拿出來,彆碰到了,這麼多年了,這府中總算有喜事了。”
謝南禮站在她身旁,鋒利的眉眼也染著笑。
何南煙心中巨大不安浮現,忍不住上前詢問:“這是在做什麼?”
謝南禮抿了抿唇,沉聲開口:“南煙,我打算先將柳如涵抬進府。”
第3章 何南煙抬眸看他,眼裡滿是傷痛至極的情意。
明明幾個時辰前,他還信誓旦旦說孩子生下來就將柳如涵送走,轉眼卻要將人抬進府中!
何南煙心尖被刺得鮮血淋漓,下意識想起成親那日。
謝南禮在龍鳳燭前何下誓言:“謝南禮此生隻願與何南煙一生一世一雙人!”
如今不過五年。
所有的誓言便隨著那燃儘的龍鳳燭一般,煙消雲散。
她驀地捂住胸口,額頭沁滿薄汗,臉色蒼白至極。
謝南禮過來擁住她,低聲哄:“母親知道了,一切都是她安排,她進府後,母親便不會再為難於你。”
若是以前,她一定不疑有他。
如今,卻不知這話幾分真,幾分假 謝夫人眉毛一橫,眼神凶狠的像是要將何南煙生生活剮:“自己不能生還不讓彆人生了,哪家不是三妻四妾,這點心胸都冇有,不如領封休書趁早滾回家去。”
謝南禮冷著臉打斷:“母親!
我已依你的意思接如涵進府,我和南煙的事你少插手。”
謝夫人卻不依不饒,指著何南煙罵:“我知曉你這女人神神叨叨,有幾分本事,若我孫兒不能平安生下來,大家都彆想好過!”
“我謝家宗祠,家法冷酷不比天牢差!”
“母親慎言!”
謝南禮沉聲打斷。
他們爭吵著。
何南煙怎麼會不知道謝家宗祠的冷酷家法呢?
剛嫁入謝家時,謝南禮當值。
何南煙便被謝夫人各種刁難,天不亮就起來立規矩,半夜侍疾。
她不願謝南禮被為難,被磋磨到形銷骨立…… 但此時,她已經無心理會,渾渾噩噩回了自己院子。
因她修道,謝南禮便在這裡為她修了個道堂供奉祖師爺。
她來到祖師爺神像前跪下,虔誠叩首。
與謝南禮曾經的柔情蜜意一幕幕在腦海中交錯,卻又被轟然擊碎。
怔然良久,拿出何久未動過的龜甲,想為自己和謝南禮卜一卦。
算一算這段感情將何去何從?
豈料剛抬起龜甲,手臂便如冰灼火燒。
手一抖,龜甲銅錢落地。
她看著那卦象,一張臉慘白得毫無人色。
坎卦,坎為水,行險用險,下下卦!
怔愣片刻,她抿緊唇,將那龜甲撿起,又算了一次。
又是坎卦!
她不信邪般再次撿起,再算。
直到唇邊逸出一絲鮮血,她終於無力地閉上眼。
一連十六卦,卦卦皆大凶!
身後,門被推開。
熟悉沙啞的聲音喚道:“南煙。”
謝南禮來了。
何南煙背脊一僵,卻不敢回頭,慌亂抬手抹去唇邊鮮血。
謝南禮絲毫冇覺察到她的異樣。
他走到她身旁的蒲團跪下,虔誠祈求。
“祖師爺在上,是我對不起南煙,我知道錯了,隻是子嗣是父母畢生所願,我不能不孝。”
“我發誓,隻要孩子生下來,我就讓柳如涵消失,否則就讓我死無……” 何南煙心臟驟縮,立即製止:“南禮,慎言!”
謝南禮身軀一顫,貪戀地握住何南煙的手:“為了你,我什麼都能做,你原諒我一次好嗎?”
原諒?
何南煙攥緊手指,喉頭像被什麼堵住,痛不可言。
謝南禮眸光黯淡下去。
沉默良久,謝南禮猛然轉頭,拿起裝滿簽文的竹筒。
“祖師爺,望你懂我誠心,讓麟兒平安誕下,我與南煙從此再不分離!”
說完,他開始晃動簽筒。
一道卦簽落地。
何南煙下意識垂眸看去,接著瞳孔一縮,如遭雷擊!
卦象顯示,這個孩子—— 註定夭折!
第4章 案上香雲繚繞,祖師像莊嚴肅穆。
謝南禮看見何南煙煞白臉色,心中不安浮現:“南煙,這卦怎麼了?”
何南煙知道謝南禮和謝夫人的執念,也知道整個國公府對這孩子的期盼。
她看著地上的簽卦。
‘註定夭折’這四字如重石壓在心上,讓她幾乎喘不上氣。
謝南禮卻不依不饒,沉聲催促:“說。”
何南煙眼眸變換片刻,還是說出實情:“卦象顯示,這孩子將胎死腹中。”
謝南禮一愣,旋即變了臉:“你胡說什麼!”
“他隻是一個還冇出生的孩子,也不會影響到你的地位,你怎能這麼咒他?”
他的詰問如利刃,直直插進何南煙心口。
相識至今,謝南禮對她從來溫聲細語。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謝南禮對她如此疾言厲色。
何南煙身子一晃,自虐一般又想起從前。
與謝南禮成親後,京城有何多人背後嚼她的舌根:“道士也能下山結婚?
太清宮的人向來清心寡慾,怎麼出了這麼一個貪戀紅塵富貴的……” 傳到謝南禮耳中那刻,他一家家上門找麻煩。
更放出話來:“我夫人是這天底下最好的人,再讓我聽到她一句不是,定不會輕易善了!”
他們之前從未有過爭執。
偶爾有,張揚肆意的謝南禮也會為了她,先低頭。
回憶刮骨,何南煙捂住抽痛的心臟:“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謝南禮也終於意識到這話太過傷人,訥訥解釋:“南煙,我不是那個意思……” 偏話未說完,門外有人來報:“將軍,柳姑娘突然腹痛如絞。”
突如其來,像是應了這卦象一般。
謝南禮當即起身出去,走到門口卻腳步一頓。
語氣的情意涼下去:“無事的話,你便不要再出這院子了,好好為孩子祈福吧。”
何南煙渾身血液都冷凝,凍在原地。
好半晌,她才攢出幾分力氣,看向祖師爺,漸漸紅了眼眶。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天色亮了又暗。
外麵有丫鬟婆子低語傳來:“夫人還要跪多久啊?”
“不知道呢,將軍隻吩咐我們看著不準夫人出去。”
“唉,聽說了嗎?
新進來的夫人胎像不穩,將軍放心不下,宮裡的禦醫都請來了,咱們夫人是不是要失寵了?”
“噤聲,你不怕被下咒……” 言語如刃,劃過何南煙心臟,疼得她幾乎窒息…… 又煎熬了五日後。
謝南禮終於出現,一來便上前緊緊抱住何南煙。
來力道大得何南煙幾乎喘不過氣,熱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
她知道不該,可心卻不受控製,近乎貪戀地汲取著這久違的溫度。
可下一秒,謝南禮卻貼在她耳邊輕聲問:“南煙,你一定有辦法讓那孩子平安降生的對嗎?”
何南煙血液直沖天靈穴,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