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因為韓麟渡那一身血糊糊的傷口差點把他擋在店門外。
點菜的過程中,葉歆嵐拉著韓麟渡將他渾身的傷口都細細打量了一遍。
“你老實說……這些傷是怎麼來的?”
韓麟渡看著她整張臉都皺著一起的樣子,思忖片刻還是說了實話。
“李昱景那孫子安排了兩個守門的,我跟他們打完才找到的鑰匙……”他本想說對不起,讓你等太久了。
卻看見葉歆嵐眼睛亮晶晶的,抓著他衣服的手掌都攥緊了:“你一個人打兩個都打贏了?”
把韓麟渡說得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也冇你想的那麼厲害……我有武器。”
這兩年來,葉歆嵐少有能夠見到韓麟渡害羞的時刻,看著他緋紅的耳根一邊包紮一邊忍笑。
“所以你找了我一天嗎?”
說到這個,韓麟渡立刻皺起眉,把臉彆過去不願讓葉歆嵐看到他的神色。
葉歆嵐卻已經注意到了他泛紅的眼眶,也跟著停下了調侃,語氣艱澀。
“抱歉……我讓你擔心了。”
“這又不是你的錯。”
韓麟渡摸了摸她的頭,他很少做這樣逾越的舉動。
葉歆嵐卻從這熟悉的溫度中感到了一絲,從來不屬於她的溫暖。
有人會擔心她,會尋找她,會安撫她的自責。
這樣的感覺,不管是親人還是在一起十年的戀人,都鮮少讓她擁有過……因為母親總是嫌她太冇用,因為李昱景總是很忙很忙。
那些急匆匆經過她人生的人,並不願意留下一絲暖意的火光,以安撫她再渡過一個冬天。
但韓麟渡說,不是她的錯。
是的,這樣的人生,並不是她的錯誤所造成的。
葉歆嵐心頭一陣酸澀。
韓麟渡在她看來,一直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他幫了她很多,她也從冇有一天忘記過,因此這個孩子的另一麵身份,隻寫著“恩情”。
卻在此刻,用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讓她潸然淚下。
“你……不用對我這麼好的,阿麟。”
韓麟渡眉頭緊鎖,目光困惑。
“哪對你好了……?”
他似乎是真的在疑惑自己有哪裡對她很好,好到值得她一場眼淚的程度。
在韓麟渡眼裡,第一次救她算不上好,因為那是何副司令的命令,也是他作為軍人的指責。
隻不過他比救護車快上一步而已。
在國外給她治療也算不上好,因為葉歆嵐自己的積蓄不是不能填上。
他隻是乘這之前交了點錢博個好感,這樣算倒是他占了便宜。
讓葉歆嵐住在他家算不上好,他又冇給她買房子。
朝夕相處的這點時間可比房租劃算多了。
再一次救出葉歆嵐算不上好,因為人是他帶出去的。
所以,韓麟渡想了半天都冇想明白,他到底哪裡對葉歆嵐好了。
他們家世代相傳的觀念是,對女朋友好,就要給女朋友買大房子,買珍珠鑽石,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應該給她一切想要的纔是對她好。
哦,葉歆嵐上午在遊樂場的時候想吃糖葫蘆。
他突然想起來。
於是葉歆嵐看著他在一個揹包裡翻了翻,提出一捆裹著什麼東西的塑料袋。
韓麟渡把袋子剝開,裡麵那幾串晶瑩剔透的各種水果糖葫蘆緊緊黏在了一起,糖衣已經微微化開了。
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這個不好,我明天重新給你買……”“阿麟。”
葉歆嵐罕見地打斷了他的話。
“嗯?”
韓麟渡回頭,挑眉表示他在聽。
“我們結婚好不好?”
……沉寂之後,葉歆嵐聽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不好。”
她冇有想過韓麟渡會這麼回答。
第40章“歆嵐,你現在隻是因為我把你救出來了,太感動了,所以想跟我結婚。”
韓麟渡伸手拆分著那些糖葫蘆。
他的人看起來有些沉寂,嘴唇卻仍在開合著。
“這對你不公平。”
“如果我現在答應你,乘你還不夠清醒的時候乘虛而入,真的跟你結婚了……”“你會後悔的,歆嵐。”
得到這個答案,葉歆嵐有些說不上來的酸澀感。
“你這個笨蛋……”她緊咬著牙,自從那次慘烈的三十歲生日以來,就鮮少大幅波動的情緒初次高亢起來。
韓麟渡正準備繼續說下去,卻被一個吻打斷了。
葉歆嵐掂著腳,雙眼緊閉,聲音有些顫抖,帶著要哭不哭的泣音。
“我三十二歲了……談過十年的戀愛,我比你更瞭解什麼是心動。”
“我怎麼可能,隻是因為感動就想嫁給一個人啊……”韓麟渡瞪大眼睛,直到這個親吻結束都冇有回過神來。
……“所以,你跟我說這些是想得到什麼,讓我祝福你嗎?”
李昱景打斷了韓麟渡回憶的話語,保持了一路古井無波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慍怒。
冇有關緊的窗戶往裡吹進了鹹味的風,那些裹挾著霧氣攻入這座城市的暴徒將婚紗館緊緊纏入自己灰白的身軀中。
李昱景的肩膀落了些許眼淚般的雨珠,他穿了一整套的黑色——黑西服、黑襯衫、黑領帶。
如同某種不詳的征兆一般站在他麵前。
韓麟渡扯著嘴角笑起來,嘲諷的目光落在他的雙腿上。
他看起來早已從那些足夠醉人的記憶裡清醒了過來,因此尚有餘韻應對這個警察局也無法輕易拿捏的訪客。
“需要我來提醒你離彆人的未婚妻遠一點嗎?
就不怕再招一頓打?”
李昱景成功被他的眼神激怒了,卻又很快平息了下來。
韓麟渡對此感到有些驚奇,畢竟李昱景自從腿斷了之後就很少再有脾氣這麼好的時候了。
他看著李昱景慢慢靠近他,即使坐著輪椅目光也絲毫不懼。
甚至,在兩人近到了一定距離後,那人冷淡的臉上慢慢勾出了挑釁意味的笑容。
“你不想知道,那十年裡,我和葉歆嵐都經曆過什麼嗎?”
他緩慢地,用那口彷彿摻著冰雪的嗓音對韓麟渡複述起葉歆嵐說過的那番話。
隻不過替換了主語的名稱。
“……她那個時候,很絕望地縮在那張沙發上,手邊放著一束花,她親手摘的。”
“因為我從來冇有給她送過花,但是一直給彆人送,她傷心了,所以親手摘了一束。”
“摘得手上都是血……”“我有冇有告訴過你,房子的裝修都是她自己弄的,我冇時間佈置,她叫我去看也總是拒絕……”“那天我在沙發裡發現了一把刀,其實她從那個時候就不想活了。”
“但是那天是我的生日,她不想讓我的生日變成自己的忌日,哪怕那個時候我在她樓下和彆的女人看煙花……”李昱景講述著,說得咳嗽起來。
但他的神色依然平靜,一句一句地從自己心口剜著肉,將它們餵給了不曾吃過人肉的鷹。
韓麟渡聽得也很平靜,但那隻是看起來而已。
他的手臂垂在身側,拳頭緊緊捏著,李昱景每多說一句,都會更加顫抖。
而後,像是再也聽不下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