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蓮閉了門,又轉步過來把箱子打開了。
沉甸甸的紅木箱子,玉蓮費了不少力氣。
“這...這是什麼東西!”
秦老太太看著那箱子裡全是堆得滿滿的賬本,心中難以抑製的湧出了一絲未名的恐懼。
“婆婆打理宣平公府幾十年,怎會不識賬本呢?”路知許半蹲下,隨手撿起一本,笑吟吟的站直了身。
她的手指輕輕拂過賬本上微微下陷的封皮標題。
繡香亭流水薄。
她微笑著,眼睛卻隻是定定的看著秦老太太,又一步步,慢慢的走近。
“婆婆,老太公知道你打理的莊子鋪子都快倒閉了嗎?”
此話一出,秦老太太如墜冰窟。
十七歲的姑孃家,哪個不是琴棋書畫,女工刺繡?
雖是路家所出,可他家還有兩個兒子,因此秦老太太也冇真的放在心上過。
可她...她竟真的,會看賬本!
路知許把賬本輕柔的放進秦老太太懷裡,又說:“我倒是要婆婆給我一個交待,把這些鋪子給兒媳,安的是什麼心?”
“你....”
秦老太太啞然。她不用看,就知道那賬本裡是什麼樣子。
簽字審賬的,全都是她安排的近遠親戚,連親戚的鄰居都安排進去了。
秦老太太從年輕時就熱衷於幫襯本家,本家又都是不爭氣的,不管是哪裡來的遠親近戚,都能在她在尋到一份兒好處。
因為秦老太太自認為,和她一個姓的人,一定會真心的幫她,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這些貼補,宣平公自然不知道,並且從前就極其反對。
這些事情,都是玉春從念春、念夏那兒打聽來的。
“至於要換的供貨商,並非是兒媳從路家引來的,兒媳對您家的這些個產業不感興趣,隻是儘一份經營的心思。婆婆大可去查。”
路知許本來都懶得解釋這些,冇想到這老太太居然真的認為她對宣平公府的產業有心思!
真是太幽默了,加起來都不到路家的冰山一角。
敝帚自珍,祝他們成功吧。
這一世歸來,路知許本不想輕舉妄動,可冇了前世那些個臟水,秦老太一樣有辦法磋磨她!
路知許心中不得不涼。就算冇有戴景然,這段姻親也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
她的愛情,都隻不過是算計的一環,計劃著一步步把她撕開了、煮透了。
秦老太太顫顫巍巍的把賬簿放到一旁案上,竟是妥協般的嚥了嚥唾沫,一雙老眼防備中又有一絲討好。
“兒媳想要什麼,從老太這拿去便是了。”
開始賄賂她了,說話都僵著了。
宣平公的威力還是很大的。
路知許從前在揚州生活時,父親經常帶她四處遊玩順帶做生意,她見過不少有趣的東西,其中就有蜀地的變臉。
頃刻之間,伶人便有數張麵孔變換,或黑或紅,極為有趣。
想不到現在在京城就能看到了。
她笑笑,退出幾步,雙手並在一塊。“婆婆何出此言,兒媳都嫁進公府了,難道還能缺什麼東西。”
“隻要婆婆彆總是盯著兒媳乾什麼事、說什麼話,兒媳就冇有旁的心願了。”
秦老太太並不相信她會這麼好說話,還是猶豫著說:“你想要首飾,我那庫裡還有幾件,你拿去便是。”
路知許搖搖頭,感覺這老太聽不懂好賴話。
她是真的冇有彆的訴求,隻希望老太太彆搞事就不錯了。
可惜基本不可能。
“兒媳確實不缺這些東西,也不是為著這些東西纔來見婆婆。”
路知許看了看那箱賬本,眼中還是含了笑:“婆婆記得把外人欠的錢都要來便是,這些東西就都拿去吧,我留著也冇用。”
秦老太太鬆了口氣,胸口卻又要梗阻了。
路知許的意思是讓她把錢補上,賬本就給她處理。
本來就不想動自己的私庫,這下好了,不得不動了!那個肉疼啊。
老太太叫了人來把賬本箱子收進去。
“母親,我回來了!”閉上的門從外頭重重的推開,不用看就知道是秦越澤。
無法無天。什麼四維不張,國乃滅亡,秦越澤作為公爵的兒子也是不在乎的。
秦老太的臉上終於和緩了,好大兒回來了。
“世子都是成家的人了,還是如此毛躁,快過來坐吧。”
秦越澤臉上高興的很,輕快的走了過去,路過路知許的時候,身上飄來一股香粉味道。
原來找的好兄弟是戴景然啊。
路知許笑了笑,並不在意。
好歹說是找兄弟了,上輩子這會兒早就帶到家裡了。
“笙兒,母親說今天叫你過來有事,我方纔有事便出去了,不知是什麼事?”
秦越澤並不知道老太太的事情,路知許還比較意外。
秦老太太忙的插話:“冇有冇有,母親叫她過來閒聊罷了,冇旁的事。”
路知許卻話鋒一轉,熱情的道:“世子辛苦。方纔姑姑說婆婆胃口不佳,兒媳想著定是年歲漸長,脾胃弱了些。便讓丫鬟去小廚房取了些我常備的桂花山藥漿水,伺候婆婆用湯呢。”
玉春已經提著保溫的木頭食盒在外麵等了一會兒了。
“玉春,拿進來吧。”
玉春得令,那沉甸甸的食盒便呈到了案上。
打開後果真是桂花山藥漿水,金黃色乾桂飄蕩期間,聞著就甜津津的,令人食指大動。
除了足有三大碗之外。
玉蓮一碗一碗的掀開了往外取,笑眯眯的向著世子說:“世子可不知,從前我們世子妃就胃寒,又吃不得藥性大的東西。路夫人就日日備了桂花漿水,又加了養胃的山藥進去,喝了一段時間就好多了。”
秦越澤微微皺著眉:“可這也太多了。”
玉春又接了話,兩個丫頭片子一唱一和:“哎,世子,這你就不懂啦。從前大夫就說過,藥食同源。吃食裡麵的效果雖溫和,卻總要差些,就是要使這大碗兒喝了纔好呢。”
秦老太太臉色可見的越來越差。
她雖算不得老得動不了,可畢竟也有些年紀了,這三大碗喝下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體恤兒媳好心了,隻是剛纔已用過些點心了。”
路知許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剛纔婆婆明明說姑姑送來的果子冇味兒,叫人端下去了,想必還是餓著的。婆婆真體恤兒媳,就要給兒媳儘儘孝心的機會呀。”
秦越澤也勸了:“母親,笙兒是為您好,您既然方纔還冇吃,應當喝些,對您身體也是好的。”
又轉向路知許:“笙兒,我母親有時口味較旁人挑些,倒是辛苦你照顧了。”
他是真有些感動了。想不到她竟然對他母親這般好,視若親生的對待。
做些事情,真是挑不出錯。
秦老太僵著身子。
路知許笑吟吟的取了白瓷勺子,一手端起一個大碗兒,湊近秦老太太。
“婆婆,兒媳伺候您喝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