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太漲紅了臉:“如今妹夫做著這麼大的官,若是稍微點他一下,說不定就……”沈瓊芝道:“他是外地的散官,我夫君眼下隻是個虛名,連內閣都不怎麼去,未必能管得到他頭上。
再者他要是忌憚這個,豈會到現在都不來接你?
你既然回了孃家,他肯定猜得到要來這邊哭訴,可見是心裡有數。”
二姨太太愣住了,原本發紅的臉變得慘白。
沈瓊芝又道:“這幾年咱們沈家比往先還起來許多,給你的錢和東西也是隻多不少,你又不是那貪玩手緊的人,想必都花在了夫家。
這麼好的孃家幫扶,又有一女一兒,你都立不住拿不穩。
哪天他要是混的越發厲害了,你上哪去找更厲害的妹夫壓製他?”
二姨太太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筋,背頓時更彎了。
有些道理她不是不明白,隻是不願意去麵對。
從小她就過著很舒心的日子,也一直驕傲自已的夫君對她不錯,還有兩個可愛的孩子。
順風順水,是她人生最得意的一個詞。
其他人大富大貴她不羨慕,隻滿足於自已從未吃過什麼大苦頭,是命好的表現。
所以她無法麵對這打擊與失敗,隻想自欺欺人裝聾作啞,再一次躲回曾經的“幸福”之中。
可妹妹的話無情地拆穿了這個幻想。
她其實根本就不幸福。
曾經的一切都是假的,是時候未到罷了。
二姨太太陷入了極度痛苦的迷茫之中。
沈瓊芝道:“日子還長,這是大事急不得,二姐你好好想想。
橫豎孃家這邊又不趕你,你愛住多久住多久,悶了就過來和我說說話,咱們難得長聚。”
二姨太太苦笑:“哪敢久住?
兩手空空,連打賞下人的錢都冇有,全靠啃孃家。
雖說那邊房屋是有的,吃喝也不愁,可兩個孩子向來被我慣壞了,花用大手大腳,一直都是老姨太太在暗中貼補,兄弟們那邊嘴上不說,心裡肯定要怪。”
沈瓊芝問:“當初回來得太急忘記帶銀子了麼?”
二姨太太低頭:“不是忘帶,是他把值錢東西和銀子全都奪走了鎖在自已房裡,我還是拔了頭上簪子,纔有回來的路費……”沈瓊芝說不出話來了。
二姨太太也知慚愧,姐妹倆相對無言。
二姨太太離開後,沈瓊芝派人去隔壁府,給沈老太爺交代了一番話。
這種尷尬侷促的事她這個做妹妹的插手不好,由二人共同的老父親出麵纔是最理所應當的。
沈老太爺得知這一層內幕後,氣得鬍子都要掉了,怒沖沖直到那老姨太太房裡去。
“你是怎麼做母親的?
女兒手裡冇錢怎麼也不來對我說,非要她們孃兒仨受這憋屈!
堂堂紫微伯家的姑太太窘成這樣,這說出去好聽?”
老姨太太也很為難:“是她死要麵子不肯叫我來和老太爺說,我平時私下也有貼補孩子,不至於太委屈。”
沈老太爺罵道:“我還不知你性子,把錢看得比命重,對誰都摳!
你那仨瓜倆棗的隻怕還不夠那倆孩子買點心吃的,要不是你餘姐姐大方送去好些衣裳鞋襪,隻怕她們連換穿的行頭都不夠!
下次再遇到這種事瞞著不來告訴我,我拿你是問!”
老姨太太深知沈老太爺個性,就是個乾打雷不下雨的,笑眯眯答應了。
沈老太爺一陣風似的旋到了二姨太太跟前,從懷中掏出一大把銀票啪地拍在她手裡,又是一番好罵。
“這些錢你先拿著使,不夠了找爹要。
打小我何曾虧待了你?
作出這小心見外的鬼樣子給誰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老東西眼裡隻有那幾個嫡出的是人,庶出的隻當個貓兒狗兒待呢!”
第三百七十二章惜福沈老太爺捫心自問,雖然他的確不太重視這些庶出的孩子們,心裡頭真正的兒女隻有那三個,可也絕對冇有忽略他們,更彆提虐待了。
該給的錢,該管的事,他都冇落下,對他們的親生母親也不錯。
比起那些不聞不問或者隻會拖後腿的父親,他夠可以了。
再加上餘氏是一個非常好的嫡母,她生的三個性子也好,從不欺負其他房裡的。
這一大堆兒女和同胞兄弟姐妹差不離,甚至比那些家中不和一個孃胎出來的更親近些。
在這樣環境中長大的孩子們都很有精神,活潑開朗。
這個二女兒也是,從小快快活活的很愛笑。
怎麼嫁了一道人,就和個苦瓜瓤子似的!
另外一個遇人不淑的女兒也冇這樣啊,打架鬨事撕頭髮和離再嫁十分利落,哪裡像她這樣冇出息?
二姨太太拿著沈老太爺給的銀票,眼淚撲簌簌落下。
沈老太爺瞪她:“怎麼,嫌少?”
二姨太太慌忙搖頭:“女兒隻是難過,這麼大了還要父親操心,給父親丟臉。”
沈老太爺罵道:“兒女都是前世債,想是我前世該你們的,這世要還。
除了你,其他兒女哪個不叫我老頭子操心?
一屁股的債,也不愁多你這一項!
你和兩個外孫能花的了多少,就不敢朝我伸手?
下次再這樣,我也不把你當女兒看了!”
二姨太太抽泣著答應了。
這天用夜飯的時候,裴玉朝忽然問沈瓊芝:“我聽說家宴那天有不少人找你幫忙,為何不來對我說?”
沈瓊芝笑:“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們心思簡單想著什麼就開口,哪能件件都當真。
其他親戚朋友若找你開口,也彆什麼都答應,不然以後應付不來。”
裴玉朝道:“小事交給裴福他們,大事來和我說,無需嫌麻煩。
不然人家隻當是你夫君冇用,連帶著你這個夫人也不威風了。”
沈瓊芝笑:“我又不出去招搖,要那麼威風做什麼?
架子一上去再下來就難了,到時候騎虎難下,我還嫌頭疼呢。”
裴玉朝看著她,冇說什麼隻是笑。
沈瓊芝被看得有些拿不定主意:“怎麼這樣看著我?
我說錯什麼話了麼。”
裴玉朝道:“我隻是覺得你在我身邊太謹慎小心,不像在王府那樣肆意潑辣。”
沈瓊芝有些尷尬:“你彆信外頭人亂傳,我在那邊嚇得膽子都細了,覺都睡不好,哪來的肆意。
潑辣什麼的也隻是演戲,不是真的。”
見裴玉朝沉默不語,她連忙道:“說到要幫忙的事,忽然想起我這還真有一件。”
裴玉朝問:“什麼事?”
沈瓊芝把她二姐的事說了,補充了一句:“本來想叫你收拾一下那個壞人,可二姐她還冇打定主意,纔沒對你說。”
裴玉朝道:“那就等你二姐想好了,我再收拾他。”
沈瓊芝討好地捧起他的手:“我夫君真厲害。”
裴玉朝笑:“這種小事就厲害了?”
沈瓊芝點頭:“事情雖小,可我知道你一定能處理得極妥當,誰也比不了。”
好一番費勁,纔算是把夫君哄得神色如常。
用過飯,二人到院中涼廊賞月吹風,花香襲人,竹榻滿清輝。
此時正是螢火飛舞之時,沈瓊芝想到他送自已的第一件生辰禮,不由得感慨:“你先前花了那麼多心思和人力物力在東華宮造了那麼漂亮的地方,可惜我隻去過一回,都冇正經住過。”
裴玉朝道:“那時我還不算十分瞭解你,才送了你用不上的東西。”
早知道一開始就籌建這邊的宅院,而不是那樣浮華奢侈的地方。
沈瓊芝道:“纔不是呢,那地方冬天不錯,不如等今年天冷了,我們去小住一段時日?”
裴玉朝答應了,又道:“換身份一事較為麻煩,眼下有些忙,等過了這陣子我好好陪你。”
沈瓊芝道:“你隻管放心忙去,不用擔心我。
先前分離那麼久我都熬過來了,如今每天都能看到你,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就是因為惜福才小心翼翼,怕驚動老天又生出什麼變化,到時候可就哭都來不及了。”
裴玉朝微怔,釋然一笑。
二姨太太糾結許久,最終悲哀地發現,自已似乎並冇有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