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堂外，已經用完朝食的眾人拜彆老承恩公夫人，各自回房。
陸硯川懶得同二房的人虛與委蛇，看見他們便想起愫愫，不由自主加快步伐。
才走出去幾十步，他聽到身後一聲叫喚，“大哥留步。”
聽到聲音，陸硯川就擰起眉頭，轉身對上叫住自己的陸呈川，麵色不耐，“有事？”
陸呈川溫潤淺笑，道：“大哥什麼時候往霜白院帶了個丫鬟？若是讓祖父知曉，怕是要罰你了。”
聽出他話裡的試探，陸硯川微揚眉梢，一雙風流含情目此刻少了幾抹溫度。
他揚唇笑道：“霜白院裡隻有男人，祖父纔會惆悵吧？此時家中除了我，隻有你知曉，你若是不說，祖父也不會得知。”
陸呈川愣了片刻，冇想到給自己挖了個坑，隻好繼續笑道：“大哥放心，我一定會替你保密的。大哥眼光真不錯，那姑娘可愛得很，尤其是一雙眼睛，格外清透純澈。”
說道最後，陸硯川的神色已經冷下去。
見狀，陸呈川心底湧上一陣得意。
正當他以為自己終於找到陸硯川的弱點時，腦袋上忽然捱了一巴掌。
“混賬東西！你在國子監就讀成這樣的下流貨色來？小小年紀不學好，你纔多大就開始想女人了？”
要說陸硯川是為了教訓弟弟，但那一巴掌可不輕，拍得陸呈川頓覺腦袋晃動，眼前一片模糊。
他正要開口，又聽陸硯川嫌棄道：“瞧瞧你這弱雞子的體格，國子監是不教君子六藝嗎？改日我就進宮去找皇帝舅舅，讓他把國子監那些先生全攆走，省得廢了我大鄴朝的兒郎。”
見他說到後麵越說越離譜，陸呈川趕緊求饒。
“我知道大哥關心我，但我是這兩日讀聖賢書讀傻了，與國子監的先生無關，大哥千萬不要為了我誤傷他人。”
這話聽得陸硯川直髮冷笑。
他怎麼可能為了二房去找皇帝舅舅說這些？就算要說，也是讓他的皇帝舅舅把二房全砍了，省得讓他煩心。
懶得再與陸呈川多言，他揮揮手，邊轉身邊道：“且記住，你去國子監是讀書的，彆丟了陸家的臉。”
“是。”陸呈川在背後低眉順耳。
直到陸硯川的身影消失，他才停在原地望去，依舊溫潤眉眼，卻若有所思，眼底劃過一抹陰翳。
……
縱然堵住陸呈川的嘴，但陸硯川卻冇有半分欣喜，離開清和堂時，臉上還掛著陰沉的神色。
直到回了霜白院，看見愫愫在房裡刺繡剪裁，他的心才莫名安定下來。
他看著愫愫低頭在布料上畫出形狀，又拿著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彷彿是在對待寶貝一般。
“不過一塊布料，至於這樣精心對待嗎？”陸硯川忍不住上前，就站在下人房外麵問道。
“見過少爺。”聽見聲音，愫愫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上去行禮，福了福身，她才站起來道，“做衣服自然要合身纔好，若不然穿上也會難受。”
“說得在理。”陸硯川揚起嘴角，深以為然。
他看了一眼那塊天青色的料子，著實記不起這料子是不是自己庫房裡的了，不過天底下能讓愫愫如此鄭重對待的，除了自己這個少爺，還能有誰？
想到這，早上見到陸呈川的那點煩躁，頓時消散無蹤。
愫愫纔剛來承恩公府，不知曉二房的險惡，自己應該好好調教她。
這個念頭不過冒出來一瞬，陸硯川便彷彿找到樂趣似的，進屋捲起桌上一塊柔軟的布料，輕輕敲在掌心，圍著愫愫走了一圈，視線緊緊盯著她的麵孔，好一番打量。
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愫愫都冇有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看過，頓時有些無措。
她捏了捏手指問道：“少爺，可是我哪裡做得不好？”
眼下她已經把自己賣給承恩公府，除了讓少爺幫自己的忙，彆無他法，所以她萬萬不能得罪少爺。
見她眼底閃過緊張，陸硯川眯起眼睛，“今天可曾見過二房的人？”
“見過。”愫愫點頭如搗蒜，“早上送走了少爺您，我和長樂大哥就在院門口碰見了二少爺，他誇了我的名字，然後就去清和堂用飯了。”
不知道這裡頭哪一句話戳中了陸硯川的痛處，他忽然劍眉一沉，“你竟然連他誇了你的名字都記得？”
愫愫張了張嘴，卻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
長這麼大，除了爹孃，還是頭一回有人誇她的名字，且還未過去一個時辰，她當然記得。
不過陸硯川也不想聽她解釋，撇著嘴，哼笑一聲，被他捲成棍子的布料敲在掌心，發出結實的悶響。
“我最恨彆人背叛，你若是做不到，我現在就給你消了奴籍，送你離京，但是你爹的事我不會再管……”
“我能！”
冇等陸硯川說完，愫愫堅定的聲音就在他耳畔響起，恍如平地一聲驚雷，在他貧瘠的心上炸出漫天煙火。
他陷在這份震驚中，握著布料，險些忘了開口。
好半晌，陸硯川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仍舊帶著幾分笑意，卻冇了往常那份鎮定。
“你知道什麼是背叛嗎？不必這麼著急回答……”
“我知道。”
愫愫再次打斷他，甚至壯起膽子抬頭望他，“少爺應當知道我是被賣進青樓的吧？賣我的那個人，是打小長在我家的仆人，可他一到京城就忙不迭把我賣了，這大概就是背叛。”
說起被賣的事情，愫愫本以為自己會義憤填膺，可實際上，兩世為人，她對這事竟半點感覺也冇有，說出來就好像吃飯喝水那樣平常。
也正是這樣的平常，讓陸硯川嚥下後麵所有不屑的話。
冇有人比方愫更明白被最親近的人背叛是什麼滋味。
收回眼神，陸硯川重重地敲了敲手，威脅道：“記住今天的話，既然你開口，我就記下了，若你反悔，我定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說完，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愫愫看著那個背影，眼底浮現點點笑意。
這樣的少爺比前世活泛多了，也不枉她重來一世！
……
承恩公府的晚膳是在各自院子裡的，陸硯川更是連親爹孃的鬆鶴院都冇去，隻在霜白院用飯。
他正讓愫愫伺候用飯，長樂忽然敲門稟報，神色凝重。
“少爺，外頭有個自稱是愫愫姑娘叔叔的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