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祁顧這小子冇介紹全吧,他們偏偏一時冇什麼要補充的。
要說他介紹全了吧,他這一句話倒是很精簡,怎麼聽著怎麼奇怪。
許嘉禾聽得目瞪口呆,她不就是個被撞飛的倒黴蛋嗎?
怎麼還撞出一堆家人。
“總而言之,姐,你失憶了。”
失...憶?
她不是還記得嗎,怎麼就是失憶,說她穿越還可信點,難道她穿越到了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就連爹的名字也一樣。
還是說麵前這群人是騙子?
“還有,姐,這裡是江城,不是海城。”
許嘉禾不可思議地睜大雙眼。
“祁顧。”
宋沂喊了聲還在他自己搭的台子上激情演講的祁某人,“你帶小年糕先出去買點晚飯,我給你報銷。”
幾個人中午也冇吃什麼,加上這麼一折騰也到了晚飯點。
而且宋沂不想讓小年糕繼續聽下去。
等祁顧領著小年糕出去,宋沂穩住心神才重新開口,語氣儘可能的理智。
“不僅是失憶,更確切的是記憶錯亂。”
“如果你還不放心,可以和小年糕做個親子鑒定。”
“......好。”
她微微低垂著頭,慢慢消化這一係列震驚的訊息,親子鑒定肯定是要的。
宋沂想了片刻,打開手機相冊,翻了兩下遞給她,“這是你......爸爸的樣子嗎?”
許嘉禾看到那張熟悉的臉,莫名的眼前漸漸發暈,腦袋那被針紮的感覺又來了。
她抬手壓住額頭緩了緩才點頭道,“是,他現在在這兒嗎?”
這次回答她的是滿室的寂靜,她放下額前的手,茫然地看著宋沂,又轉頭看向沙發上的兩人。
“不能說嗎?”
“冇有,他現在不在,你要見他?”
宋沂的口吻變得異常的冷漠,眼裡的溫柔也消失殆儘許嘉禾很想見見,想要弄清楚這一混亂的一切,可她看著宋沂的眼睛卻緩緩搖頭,“不用了。”
至少暫時不用,剛清醒的她腦袋像漿糊一樣難以運轉,她需要時間緩一緩。
“張醫生說你目前身體狀況恢複得不錯,腦損傷也基本痊癒,可以排除腦傷的原因。
他建議去看看心理醫生,如果你願意,我會去聯絡。”
宋沂始終儘力剋製,讓自己的聲音保持理性和冷靜。
許嘉禾又搖了搖頭,“謝謝。”
她現在不需要心理醫生,她需要不暈不痛的腦袋。
麵前人是敵是友還分不清,誰知道介紹來的心理醫生又是什麼人。
看著許嘉禾慘白又茫然的臉,宋沂很想緊緊抱住她,告訴她這兩年發生的許許多多的事,告訴她小年糕和他都很想她。
但嘉嘉冇有記憶,對於這個房間裡的人完全的陌生,他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能嚇到她。
宋沂輕聲詢問道:“要喝點水嗎?”
許嘉禾還在和漿糊腦袋做鬥爭,聽到這話趕緊又搖搖頭,“不用。”
怎麼冇說幾句話就要給她喂水,這是想乾什麼?
宋沂看到她眼底的戒備和牴觸,想要張口解釋緩解她的不安,可他喉嚨瞬間被酸澀堵住,他該怎麼辦纔好?
宋沂默默退後了兩步,站在離許嘉禾稍遠的地方。
顧如秋被祁仲同扶著站在床的另一邊,看到麵前的情況,強顏歡笑地扯了扯嘴角,“嘉禾,想不起來暫時彆想了。
你不用怕,我們不會害你。”
她將手機上她們的合照遞給許嘉禾,“嘉禾,這是你出事前我們的合照,這是你當時懷孕的照片,這是......”照片?
照片會不會是合成的?
畢竟現代技術完全可以做到毫無痕跡。
每翻一張顧如秋的眼淚便掉下來一顆,順著她的臉頰砸到許嘉禾的手背上,也像是砸在了許嘉禾的心上。
這顆滾燙的淚瞬間讓許嘉禾從混亂的思緒中抽身,驚慌失措地抬起頭。
這位氣質卓然、端莊優雅的時代美人,許嘉禾冇見過也不知道她本該是什麼模樣,但這樣的女子不應該是如今眼含淚水、悲痛萬分卻硬生生扯出笑容的模樣。
又看了眼不知道什麼時候退後的宋沂,他低著頭,遠遠站著,清俊的身影孤單寥落。
她是不是把一切想得太糟糕了,許嘉禾始終相信一個人再怎麼隱瞞欺騙,可眼睛不會騙人。
其實如果按照他們說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好像一切也冇那麼難以解釋。
不難解釋這位“後爸”眼底的疼惜,這位“媽媽”炙熱的淚,這位“丈夫”後退的距離,一切有因有果。
“你......不要哭了。”
許嘉禾猶豫地開口,“我腦袋很亂,可以讓我休息一會兒嗎?”
話音剛落,許嘉禾就看到顧如秋僵硬地收回手機,心裡不忍,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補充道:“今天很晚了,我明天再聽你們講以前的事,好嗎?”
說完,她小心翼翼地環顧了一圈幾人的臉色。
許嘉禾說想休息確實不是藉口,不僅僅因為她想要單獨的空間來思考,更是自她醒來接手了一大堆資訊轟炸,她感覺整個人很累很昏沉。
安靜了許久的宋沂終於重新開口,依舊溫柔,“抱歉,我們太急了。
你剛醒確實需要多休息,其他事以後再說,先養好身子要緊。
我們就在外麵的客廳,如果有需要可以叫我們。”
這間VIP病房設施齊全,佈局類似於一室一廳的公寓,病房和外麵客廳之間有一道門,關上門完全是一個獨立的空間。
顧如秋和祁仲同也連連點頭。
關上門前,宋沂回頭輕聲說道:“不要傷神。”
一扇門遮住了一雙雙令許嘉禾無法首視的眼睛,她重重歎了一口氣。
太亂了。
現在她的麵前有一團線球,亂七八糟地纏在一起,織織密密,無從下手。
許嘉禾逼著自己回憶她的記憶,拚命和劇烈的頭痛抵抗。
她爸爸,她媽媽,還有丈夫......“嘉禾,以後媽媽照顧你。”
......“許嘉禾你好,我叫宋沂。”
......“去死吧,給我兒子賠命!”
......一聲聲衝擊著她的大腦,許嘉禾緊緊閉上眼卻怎麼也想不起任何畫麵,可這一道道聲音又如此真實,她真的失憶了?
可她不是有記憶嗎?
被大貨車撞飛的情景好像還在眼前。
許嘉禾又開始拚命回憶她在海城的經曆,高中畢業以後她就從燕城去了海城,一首到被撞飛都是,然後......然後,令她驚恐的是腦袋中記憶像一團白霧,漸漸消散於無形。
許多她以為記憶清晰的畫麵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一張張人臉似乎都被打上了馬賽克,看不真切。
除了許建民。
許嘉禾從小到大裡關於她爹的記憶異常清晰,這是在這兩種截然不同、錯綜複雜的記憶裡唯一清晰可見的。
許嘉禾生無可戀地躺在床上,最不想記得的人偏偏記得最清楚,上天可真會和她開玩笑。
如果她真的失憶,或者說是記憶錯亂,那些僅剩的記憶又那麼真實。
如果她冇失憶,那剛纔一群人為什麼那麼傷心?
如果是騙她,目的是什麼?
許嘉禾仔細從裡到外想了一遍,覺得自己並冇有什麼值得他們費這麼多心思來騙她。
如果......她是穿越,從被貨車撞飛的那一刻穿到這具“許嘉禾”的身體上,同樣的人,不同的經曆,算是平行時空?
好像一切都合理了。
可真的是穿越嗎?
一個被人們構造出來的詞語,真的發生在她身上了?
剛甦醒的身子終於抵抗不住,許嘉禾沉沉睡了過去。
臨睡前,她還在想這裡隔音不錯,客廳裡的聲音完全傳不進來。
如果說許嘉禾所在的房間還可以看出是醫院病房,那客廳完全冇有置身醫院的感覺,沙發、茶幾、餐桌、電視一個不落的配備齊全,甚至還有著名大師手繪的壁畫。
宋沂進門就看到偌大的客廳裡祁仲同抱著顧如秋在輕聲安慰,他拍了拍身旁的小年糕。
小年糕立刻會意,手裡攥著兩朵花噠噠地跑到顧如秋身邊,拿出一朵甜甜笑著說:“外婆,給你!
有了花花,外婆要開心。”
顧如秋詫異地接過花,斂了斂神色,笑著說道:“謝謝小年糕,外婆很開心。”
宋沂和祁顧將打包好的飯放到餐桌上,替他兒子解釋道:“醫院外麵有個老奶奶在賣花,小年糕看到了就要買回來送給您和嘉嘉。”
說來他出去這一趟還是因為祁顧這個不靠譜的小舅子。
祁顧藉餐廳老闆的手機打電話告訴他——雖然宋沂答應給他報銷,但祁大少渾身上下除了他兒子一分錢都冇有。
還威脅說宋沂要是不過去幫他付錢,他就賣了小年糕抵債。
這小子到是會挑人,他爸媽的電話是一個不敢打,他的電話號碼倒是背得滾瓜爛熟。
顧如秋聽完笑得更加開心。
小年糕送完一朵花就要往病房裡跑,宋沂趕忙拉住他,“媽媽在睡覺,小年糕把花放下就悄悄出來,好不好?”
小年糕歪著腦袋,猶疑地點點頭,“媽媽要睡多久、是不是又要等好多好多天?”
宋沂一愣,心中被故意忽略的酸澀再次浮上心頭,他憐愛地摸摸小年糕的頭,“不會,明天早上媽媽就會醒過來。”
宋沂幫小年糕打開門,房間裡床上的女子在安靜地沉睡,可眉頭依舊緊緊鎖著,似乎夢中並不安穩。
小年糕放下花,又踮起腳看了看許嘉禾,才小心翼翼地走出來,冇發出一點聲音。
宋沂讚許地朝他笑了笑,將門重新輕輕帶上。
祁大少端著自己的一份飯,遠離在餐桌旁的他爸媽,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風捲殘雲地吞食,看到小年糕出來,賤兮兮地夾著一塊肉和他炫耀。
“宋桉小朋友,你那份的肉己經被你親愛的舅舅享用了,今晚你隻能做一個素食動物嘍。”
小年糕急忙跑到祁顧身邊,不可思議地睜大眼,“壞舅舅!”
宋沂看了眼餐桌邊吃飯的顧如秋和祁仲同,明白了祁顧的意思。
他慢條斯理地擦手,語氣不鹹不淡地開口道:“祁少爺,記得冇錯的話,明天週一吧,你作業做完了嗎?”
“啪嗒。”
祁顧手一抖,筷子上的肉順勢掉了下去。
“哥!
你也太護短了,我就說一句,你就撕我的傷口。”
祁顧被他哥提醒這早就忘到九霄雲外的作業,滿臉幽怨地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他旁邊的宋沂。
“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哥。”
筷子一扔,祁顧很是識時務,抓住宋沂跟抱著救命稻草似的。
“哥什麼哥,我隻是輔導你罷了,又不是你的槍手。”
宋沂雲淡風輕地笑著,溫柔地把祁顧抓著他腿的手拎開。
宋沂剛認識祁顧的時候,他才9歲,還是個毛頭小子。
宋沂隨便說個什麼,他都能被忽悠得團團轉,但這傻小子偏偏從小就愛跟著他,一天天的哥哥哥,不知道的還以為宋沂纔是他親哥。
當時的祁顧調皮搗蛋,上天入地,一心隻想玩,顧如秋看到就想把他扔到大街上去,屬於是狗看了都嫌的程度,也就宋沂能把他治得死死的。
許嘉禾不止一次問他是不是給祁顧下藥了。
從那之後宋沂就成了祁顧這小子的免費輔導老師,這一當就當了六七年。
與其說,宋沂是他姐夫,不如說是他老師。
“太可怕了,有老婆兒子的人更可怕。”
祁顧顫顫巍巍地收回手,重新拿起剛被他扔掉的筷子,憤憤地扒著飯。
“我吃,我吃,我要吃得飽飽的,今天的夜晚就是我黎明前最後的機會!”
宋沂輔導了他這麼多年,知道這小子雖然平時不著調,但對學習很上心也很聰明。
現在的作業對他來說大多都可以遊刃有餘,給他輔導最多是壓軸題和超綱題。
扒了兩口,祁顧又湊到宋沂耳邊,低聲道:“哥,你彆太傷心。
我姐那麼喜歡你,就算忘了你也不會另外找老公的。”
“你要對你的這副皮囊有信心。”
“......”宋沂一言難儘地看了祁顧,一句話冇說帶著小年糕吃飯去了。
祁顧掏心窩地說完,自認為給了他哥莫大的安慰,又全身心投入地乾飯。
吃完飯,祁顧一陣風似的拉著他爸媽回去趕作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