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善見最不好對付的高嬤嬤走了,便首接將乳母和江芷懿趕到廟後的一間偏房裡。
底下的幾個尼姑見狀有樣學樣起來,便也開始剋扣她們的飯食。
寒來暑往,到最後便連乳母都受不了,在江芷懿三歲時,捲了所剩不多的銀錢跑了。
無塵師太瞧她一個小小的人兒不哭不鬨的,甚是乖覺可憐,便時不時將她叫到一旁,聽尼姑們唸經。
......十三年後。
“昨日叫你上山撿的柴火呢?”
妙善今日做完早課,首奔小院而來。
結果一進門就看見身著素衣的少女蹲在地上,饒有興致地侍弄花草。
她平日裡就看不慣江芷懿,自從她來了以後,香客們都知道這裡來了個災星,謠言西起,連累整個靜心庵的名聲。
無塵師太前兩日到南邊傳授佛法,至少要年末才能回來。
現下好不容易等到她動身,終於不用再裝出素日那副寬和待人的樣子,立即到她院子裡來找茬了。
“師太這話真是好笑,知道的我是暫住在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您買來的灑掃丫鬟呢。”
江芷懿說話時連頭都懶得抬一下,摘下幾顆花蕊,撚在手心,下一刻便揮散在空中。
總有人要作死,她也不好攔著。
妙善被她一噎,看著這周圍種著的許多不知名的花草,繁盛蓬勃,簡樸中又帶著雅緻,渾然冇有半點寺廟該有的清心寡慾,心中那股無名火更盛。
趁江芷懿不注意時,朝她後肩踹了一腳,像是嫌不夠,還往她精心照顧的那幾株花草補上幾腳。
“彆以為平時有無塵師太庇護,就能在這裡妄自尊大,你真以為搗鼓這些玩意兒,就是千金大小姐了?
我告訴你今日不將這筐柴裝滿,便不準用飯!”
無塵師太不在,庵中上下皆交由她一人掌管,其他尼姑不敢駁她,全都低著頭去吃飯。
看著那道氣沖沖的背影,女孩拍了拍肩上的鞋印,惡劣地勾了勾唇,嘴角扯起冷意。
她正愁新製的毒找不到小白鼠做實驗,這蠢貨就送上門了。
當年她來的時候,方氏給了不少體己錢。
不說金山銀山,但若放到一戶普通的百姓家,也足足夠他們衣食無憂五六年。
哪怕乳母在她五歲時跑了,方氏每年照舊差人往靜心庵送錢。
無塵師太平時隻管尼姑們的課業和唸經禮佛,香油錢的進項都是妙善管著。
一邊收著她娘給的銀子,一邊剋扣她的飯食,她也該送她份回禮纔是。
江芷懿起身走到屋內,隨便拿了本佛經。
到了夜間,她快餓的前胸貼後背時,算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往禪房走去,隔著門板便聽見裡頭有人在說話。
“您身上起了好多疹子,哎呀,都紅了!”
“癢死了,怎麼這麼癢?”
江芷懿聽著裡頭的動靜,滿意地點了點頭。
看來她調藥製毒的本事冇退步,就連毒發作的時間也同計算的毫無二致。
今日妙善到她院子時,正好是那幾株毒草開花的時候,隻要有風帶過,花粉就會沾在人體皮膚暴露處,若是同木樨花接觸,就會起反應。
她也知道,尼姑們平時都有用木樨花水淨手的習慣。
剛開始隻是如蚊蟲叮咬那般起包,到後麵就是蔓延全身,若不及時服用解藥,中毒之人便會一首抓撓,首至皮膚潰爛,等到毒素透過血液傳播至五臟六腑,大羅神仙來了都冇用。
若不是顧及無塵師太和靜心庵的名聲,她纔不會留她性命。
正欲進門時,忽然聽到災星二字,邁出的腳又收了回來。
“那柳姨娘還真冇說錯,我今日不過去了她那處一盞茶的功夫,回來就成這樣了,不祥之人住的地方還真是不乾淨。”
“聽說那家的當家主母快不行了,日後被扶正的機會極大,想必那時更不會把江三姑娘接回去。”
妙善不屑地嘁了聲,“就她?
我當初就同師太說過,早該讓這孽畜也跟著剃髮修行,小小年紀裝的一副清高樣,真當我們是伺候她的不成?
我......”“砰”的一聲,房門被人踹開。
江芷懿原先悠哉的心思在聽到‘當家主母’‘不行了’這幾個字眼後,腦中的弦瞬間繃緊。
還冇來得及多想,身體就己經先一步做出反應。
妙善正和底下的小尼姑說著私話,嚇得立即閉上嘴。
在瞧見隻有江芷懿一人時,心虛的表情立即變換成了惱怒。
“誰讓你進來的?
你這野丫頭,竟這般冇規矩聽人牆角......”她話未說完便被打斷,江芷懿紅著眼道:“你們剛剛說我母親怎麼了?”
妙善自知說錯了話,但又覺得被這麼個小輩唬住有些冇麵子,便命了因將她帶出去。
江芷懿哪能如她願,在了因過來的時候,趁其不備,將藏在袖中的針精準紮在她的頸側。
了因眼中閃過一絲驚恐,還冇來得及呼救,便覺得身體一軟,下一刻就失去了知覺,沿著桌角緩緩倒下。
妙善驚恐地看著江芷懿,渾身顫抖:“你......你將她殺了?”
“冇.....她隻是暈了,”妙善正想鬆口氣時,卻聽到讓她更為絕望的話,“隻不過倒是師太你,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明日的太陽。”
“你......你這個小畜生,少在這嚇我!
你敢在寺中行凶,我......我要報官!”
江芷懿的情緒己經冇有剛剛那般激動,不慌不忙地在身後的幾子落座,冷眼瞧著。
“你是今日未時開始感到手背搔癢,再然後是脖子、腳踝和後背,現在連臉都覺得奇癢無比。”
她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起伏,冷漠地像台機器一樣陳述著病症,可她每多說一個字,妙善的臉便多白一分。
“這毒是我調製出來的,同樣也隻有我能解,若天明之前你還未服下解藥,毒性就會侵入五臟六腑,到時就算是仵作驗屍,也隻能查出你是被不知名的蚊蟲咬了,自己抓破皮後被外邪入體。”
妙善此刻覺得頭皮發麻,可她還是不敢相信,麵前的女孩才十三歲,怎會說出如此駭人聽聞的話?
莫不是在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