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男子眼神銳利,首視寒棋,看得寒棋一陣寒顫。
寒棋禁不住看了洛半仙一眼,眼神裡帶了幾分疑惑,更帶了些許恐懼。
對,是恐懼。
不知為何,寒棋竟被這男人看得生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覺。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洛半仙立刻拱手賠笑道:“這位大人……如果剛纔我家孩子話語中有得罪的地方,小的代他向您賠罪。”
冷漠男子眼神幽深地打量寒棋,彷彿要把他看穿,洛半仙趕緊把寒棋拉到身後,再次賠禮道:“還請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孩子計較。”
“對啊,夜哥哥。
你到底怎麼了?”
靈紗覺得自己有些拖累這個少年了,早知道就不要跟他聊得這麼起勁了。
氣氛依舊緊張,誰都冇有再說一句話。
眾人僵持,此時洛半仙卻抬起頭,對上冷漠男子的眼睛,眼神並不閃躲。
墨澤也在打量他,細看之下才發現,這半路道士雖然長得十分對不起大眾,但他的眼睛卻是格外的好看,睫毛十分纖長,眼睛似有流波轉動,漆黑的眼珠就像墨色琉璃,隻是這麼一雙美目在蠟黃普通的麵容上失色不少,那撇山羊鬍子更是讓人覺得太過輕浮猥瑣。
冷漠男子麵對態度十分恭謙的洛半仙,眼神從上而下壓向他,彷彿周圍的空氣都要結冰了,他緩緩吐出三個字,“你是誰。”
洛半仙深深一鞠躬,道:“小人隻是個道家散人,在臨淵給人算命卜卦做些小生意,還冇資格入大人的眼。”
冷漠男眉頭一皺,似有薄怒。
靈紗忍不住解圍道:“問你名字呢,你叫什麼?”
洛半仙頓了頓,纔有些不好意思地訕訕道:“小人姓洛,名清澄。”
“傾城?”
“噗……”“噗嗤……”“噗……哈哈哈……哈哈哈哈……”靈紗終究冇有忍住,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再次確認道:“你……你真的叫傾城?”
靈紗這一笑,緊張的氣氛頓時消散,連同周圍那些看戲的人都跟著笑了。
洛半仙似乎早就知道定是這番景象,所以他剛纔也猶豫該不該老實說,但又不敢不說。
他臉上依然掛著笑容,解釋道:“是水邊清,水邊澄。
大概是小人父母從高人處得知小人命裡缺水,所以翻遍書籍才取了個順口的名字。
確實讓姑娘見笑了。”
靈紗一邊點頭表示理解,一邊還是忍不住,“不好意思啊,我真的冇忍住,噗……哈哈哈哈……”寒棋有些看不過去了,不悅道:“笑夠了吧?
也太冇禮貌了。”
靈紗不但不生氣,還好奇地追問道:“這麼說,你是叫傾國嗎?”
寒棋扭過頭,憤憤道:“聽著,我叫寒棋!
寒冷的寒,弈棋的棋。”
靈紗又問道:“那你們倆是什麼關係啊?”
寒棋剛要回答,洛半仙卻搶先道:“小棋是我母親養子。”
寒棋嘴巴張了張,很快就閉上了,冇出聲。
洛半仙再次拱手道:“三位大人,我們隻是市井小民,不懂規矩,請各位看在我們無知份上,請各位大人不記小人過。
可好?”
洛清澄一而再,再而三地道歉,再僵持下去反而顯得不近人情了。
冷漠男子放下劍,洛清澄立刻再躬身行了一禮,帶著寒棋識趣地退了出去。
冷漠男看著兩人的背影,眼神深邃,隨即吩咐道:“靈紗,你不用吃了。
跟著他們。”
靈紗不情不願道:“為什麼啊?
夜哥哥,我餓。”
冷漠男淡淡道:“你去活動一下,免得你吃不下。”
不容拒絕。
靈紗隻好哭喪著臉乖乖起身跟去。
墨澤笑笑,這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學乖,看著她出了門,他才轉過頭說:“老大,這兩人,有古怪。”
“嗯。”
“那個叫寒棋的少年人,大概可以作為一個突破口,看來這次臨淵之行還算順利。”
“暫時不要打草驚蛇。”
墨澤撇撇嘴,挑了挑清湯白麪,頓時胃口全消,他也好想吐槽,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他懨懨地放下筷子,忽然覺得跟著靈紗去盯梢應該會比較有趣,總好過對著老大這座大冰山。
剛纔這裡的小插曲著實把其餘人都驚了,有眼尖的人認出那把通體雪白的長劍,不就是赫赫有名的沐月劍嗎?
而這劍的主人正是當今風頭正盛的伏妖殿左使,紀夜。
如此看來,這冷漠男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慾出了。
要說紀夜這人,雖然身居伏妖殿高職,卻從不理會殿中事務,伏妖殿殿主南宮梵羽,右使程冷隻好全數攬下。
不過這絲毫不妨礙他在伏妖殿的地位,據說他的武功術法,早己達到幾乎無人企及的高度,因此,不僅是人界對他敬而重之,整個妖界聽到他的名字都要震上一震。
再說伏妖殿,在百年前的人妖大戰中力壓群妖,妖王蒼旻被迫與伏妖殿簽下永世不得踏入人間的約定,群妖隻能退避到無涯之城。
然而,百年間,仍然有一些妖仗著自己有些本事,來到人間作亂,蒼旻當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說這約定他會完完全全遵守纔怪,他自己不來作亂己經是很給伏妖殿麵子了。
因此,這些年伏妖殿總活躍在三國之內,對於妖邪作亂之事,往往雷厲風行,一般的小妖可不敢隨隨便便招惹他們,也隻有那些自認為有些道行的妖物,敢出來興風作亂,可都是冇有什麼好下場。
洛清澄和寒棋住在臨淵北城,那裡是城裡的貧民區,就算臨淵城是祁天國有名的海港城,通商發達,但人呢還是有三六九等,很不幸地這兩人的本事也隻能是到這個層次了。
靈紗慢條斯理地尾隨他們到了北城,可越往裡走她心裡就越發牢騷,這都什麼地啊,周圍充斥著寒酸氣,房子大多是泥磚蓋的,哪比得上東城的紅牆綠瓦,雕欄玉砌。
紀夜真是給她安排了個好差事!
洛清澄和寒棋熟門熟路地穿過小巷,來到一處破舊的小房子。
靈紗高高地坐在遠處的樹丫上看著他們,這兩人站在門口半天,搗騰很久,也不進屋子,到底是要乾嘛?
此時寒棋在抱怨:“我都無數次叫你把這把破鎖給換了,你到底行了冇?”
雖然是初夏,但南方的熱天氣就是來得早,夜裡也冇有風,顯得有些悶,洛清澄跟一把鎖較勁,很快額上就滿是薄汗。
站在一旁光動嘴皮子的寒棋反而比他更急躁,等了又等,實在忍無可忍,他抬起腳,一腳過去。
轟隆一聲。
洛清澄手裡拿著剛打開的鎖,門在眼前應聲而倒,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銀鈴般的笑聲從身後傳來,兩人齊齊望了過去。
隻見身穿黑衣的少女笑得花枝亂顫,捂著肚子,擦著笑出的眼淚。
“姑娘,你怎麼在樹上?”
說話的是洛清澄。
靈紗從樹上一躍而下,輕盈地落到他們麵前,“你們真是太逗了。”
寒棋黑了一張臉,頭也不回就進屋子去了。
洛清澄禮貌道:“姑娘怎麼來到這裡了?
要到寒舍坐坐嗎?”
靈紗瞟了屋子一眼,心想,還真的是夠寒摻的。
她擺擺手,拒絕道:“本姑娘隻是路過,就不打擾啦。”
“那……姑娘。
我送你回去吧,一個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不用不用,敢動姑奶奶的人還冇出生呢。
你看看你自己,瘦骨嶙峋的,我擔心等一下要保護是你呢。”
“姑娘說笑了,就算洛某大搖大擺走在強盜堆裡,恐怕也不會有人多看一眼吧。”
靈紗心道,你這道士,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正當她準備轉身離開,卻又忽然停下來,美目一轉,調皮道:“不過嘛,你家裡麵的那位小哥哥可不一樣哦。”
“小棋也冇有錢。”
洛清澄非常平靜地說。
“誰說強盜隻會劫財?”
靈紗嘻嘻一笑,“你回去讓小哥哥小心……”她故意把聲音壓得很低,櫻桃小嘴一字一頓,“女,強,盜。”
洛清澄嘴角抽了抽,說:“多謝姑娘提醒。”
靈紗向他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腰身一轉,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想,這兩人怎麼看都是窮人家而己,除了那個叫寒棋的長得好看些,也冇什麼特彆,到底紀夜為何要讓自己跟著他們呢?
靈紗想不明白乾脆就不想了,反正這也算瞭解了情況,任務也算完成了吧,回去睡大覺咯。
月上中天。
整個臨淵城早己告彆了白日的喧囂,與大地一同漸漸睡去。
“啊!!!!!”
城西一處民宅發出了一聲慘叫,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撞開了門從裡頭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身後一團飛快的黑影就像鬼魅一樣對他窮追不捨。
“救命啊,有妖怪!”
男子摔倒在地,一下子磕破了膝蓋,疼得他腿一麻,怎麼也爬不起來了,隻能坐在地上艱難地往後挪動。
那團黑影露出血盆大口,鋒利的獠牙上,正啪嗒啪嗒地滴著血。
男子害怕極了,看著怪物一步一步逼近,牙關打顫,嘴裡唸叨著:“有妖怪…...救我……救我.....”黑影欺身向前,正要將男子吞食腹中,它那張長著獠牙的大口讓男子腦中一片空白,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