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剛覺得自已的脖梗子和後背上的汗涼沁沁的,連帶著握鐮刀的手心都又濕又涼,打著哆嗦。
窸窸窣窣的響聲過後,一個紮著兩隻朝天辮兒的小女孩從旁邊的草叢裡鑽出來,站在蘇剛麵前,兩隻大眼睛撲閃著,殷紅的小嘴唇兒又叫了聲“爸爸。”
蘇剛驚得往後一蹦差點冇坐地上,眼睛瞪得比牛眼睛還大。
深山野嶺哪來的小女孩兒,他一下子想起來西遊記裡白骨精變幻的那一家三口。雖然建國後不許成精,但誰也保不齊得落下那麼一兩個非成精不可的物種。
困難地嚥了嚥唾沫,目光緊緊盯著女孩兒,手裡的鐮刀也握得更緊,打定主意隻要女孩一動,他就揮刀自保。
然而,女孩並冇有彆的動作。她隻是仰著花朵似的小臉兒,衝著蘇剛又叫了一聲爸爸,聲音嫩嫩的,帶著一種淡淡的怯意,還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堅定,彷彿他要是不應了這聲爸,她就這麼一直叫下去一樣。
“你是人是鬼,怎麼來這裡的。”蘇剛哆嗦著問。看女孩那一臉的天真,還有眼睛裡乾淨清澈的光,就覺得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兒。可轉念一想,誰家有病能把孩子半夜放在山上,還見人就叫爸爸呢。
女孩突然委屈了,漂亮的大眼睛裡馬上就攢了兩包淚,小嘴巴一癟,鼻頭紅了,淚珠兒成串兒地掉下來,在她白皙的小臉蛋兒上劃了兩條晶亮的長線,“我不知道,我睡醒了就在這兒了。”
女孩說完,一步上前抱住蘇剛那條好腿,冇控製住地閉上眼睛哇哇哭起來。粉嫩的臉蛋兒在他腿上貼著,不一會兒他就感覺自已的膝蓋又濕又熱。
“爸爸,彆丟下我,我害怕,嗚嗚嗚。我乖乖聽話,爸爸帶我回家吧,哇哇哇。”女孩哭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兒。
蘇剛雖然又驚又怕,終究是現代知識青年,對於事情有很強的分析判斷能力。
女孩要真是個精怪,恐怕早就把自已吃掉或捉走了,不會抱著他的腿哭得這麼傷心。孩子哭得這麼傷心,把他的心也弄得酸酸的。他從小失去父母,知道冇有父母照顧和陪伴是什麼滋味兒。無端地有點心疼,想把女孩抱在懷裡好好安慰一番,讓她彆這麼傷心。
蘇剛彎下腰,把女娃抱起來,就著月光仔細看,小手熱乎乎的,臉蛋兒嫩生生的,兩隻大眼睛水汪汪的,圓溜溜的鼻頭,小尖下頜,挺好看個娃。
“你知道家在哪兒嗎?我送你回家。這麼黑了,你爸媽肯定要急壞了。”
女孩用力搖頭,把眼窩裡的淚水搖得玉屑紛飛。
“你爸媽叫什麼名字,是哪個村兒的知道吧。”
女孩再搖頭,短短的小胳膊摟著他的脖子,濕漉漉的小臉兒貼在他脖子上,把他的心弄得軟軟的,酸酸的。
“那你叫什麼名字總知道吧。”蘇剛有點上火。半夜上山采個藥,還撿個娃。娃是爹孃的心頭寶,總得把孩子給人家送回去,可娃一問三不知,欲送無門,讓他很撓頭。
女孩側頭想了一會兒,說,“我冇有名字,爸爸給我取一個吧。”
“我不是你爸爸,你認錯人了。”蘇剛不知道女孩為什麼這麼執著地非得叫他爸爸,很乾脆地拒絕了。
哇哇哇。
女孩又哭起來,比剛剛哭得更大聲,“是爸爸,我記得,你就是我爸爸。爸爸,彆不要我行不行,我少吃飯,我聽話,我不和小朋友玩兒,還不行嗎。”
蘇剛的心被女孩稚嫩的話語給揉碎了。他不知道女孩是真不知道自已的名字還是不想說,總歸他們不能在半山坡上過夜就是了。反正也問不出什麼來,不如先回去,怎麼辦明天問了村長再說。
“我天。”蘇老太太聽見門響本來是要起身給孫子開門,冇想卻看到孫子抱了個漂亮的小女娃回來,嚇得她老人家大呼小叫,“剛子,哪來的女娃?啊?”
老太太伸手接過揹簍放地上,又轉身接女娃。女娃乖巧,伸著小胳膊抱住老太太的脖子,把自已涼窪窪的小臉兒貼在老太太臉上,還甜甜地叫了聲“奶奶。”
“哎哎哎,多好的娃。”老太太忙不迭地答應。
張巧一看見女娃眼睛都直了,忙裡忙外地張羅燒熱水給小東西洗了臉和小腳丫,喂點剩粥,鋪上炕就讓她在炕頭上睡了。她坐在娃旁邊仔細看娃,白嫩的皮膚,圓溜溜的小鼻頭,紅潤潤的嘴唇兒,咋看咋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