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嬸子抱著小女孩坐上馬車,車老闆甩了個響鞭,馬車緩緩起動了。
小女孩哇地哭得撕心裂肺,不停在村長嬸子懷裡掙紮,朝著蘇剛使勁兒奔,拚命地喊叔叔,透明的鼻涕泡掛在臉蛋兒上,看得大夥兒心裡發酸,紛紛不忍地側過頭。
蘇剛猛然就想起他父母離開的那年。村長著人把他爹孃抬上馬車拉走,他拖著瘸腿跟著馬車在後麵磕磕絆絆地跑,實在跑不動了就跪在地上衝著爹孃離開的方向一邊磕頭一邊哭,也是哭得這麼撕心裂肺,也是這麼絕望無助。
他透過小女孩,彷彿看到那年的自已,孤獨、恐懼、無依無靠的自已。心突然疼得厲害,突然就不想讓自已曾經受過的苦讓這個小小的女孩再次承受。這世上,有一個他這樣可憐的孩子就夠了,不應該再多一個。
“剛子,把娃抱回來。”蘇老太太喘著粗氣趕來了,看村長媳婦要把娃抱走,連忙喊蘇剛。
蘇剛幾步追上馬車,攀住車轅,從村長嬸子手裡接過小女孩抱住。女孩一到他懷裡,就緊緊攬住他的脖子,把自已縮在他懷裡,低聲嗚咽。
“嬸子,你這是乾啥?”村長媳婦問蘇老太太。
蘇剛用衣袖給女孩擦乾淨臉上的淚,紅著眼睛哽嚥了,“巧兒,這孩子我們養著吧。”
張巧本來就捨不得,看娃哭得厲害,心疼得眼淚汪汪的。聽蘇剛說要養著,連忙點頭,接過娃摁懷裡,親了又親。
“剛子,你腿腳骨本來就不好,過得艱難,再加上個孩子,可怎麼好哇。”
“就是,剛子,非親非故的,送出去得了,彆給自已找為難,好好養你奶奶是正經。”
“可不是,蘇嬸子啊,知道你心善,這是添人加口的大事,可彆錯了主意。”
說話的都是平時待蘇剛不錯的老輩兒人,知道蘇家日子不容易,不想讓他再遭這個罪,紛紛勸他,也是出於好心,更是替他犯愁。
蘇剛不吭聲,擦乾淨女孩的臉蛋兒,把孩子亂七八糟粘在臉上的頭髮捋到耳朵後邊,衝著女孩露出個溫和的笑容,“各位叔叔嬸子,剛子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這孩子可憐,又這麼小,送出去不定被糟踐成什麼樣,我捨不得。”他頓了頓,目光移回女孩臉上,“我這個身體,保不齊這輩子也冇有自己的娃了,有個閨女養老也不錯。隻要我鍋裡有吃的,就有她一口,餓不著她就是了。”
張巧忍不住掉了淚,這話正是她想說的。她究竟能不能生娃都冇個準頭,奶奶說兒女就是緣分,如今剛子進山撿了個娃,這不就是她們的緣分嗎?
“是這個理兒。這娃啊,我老蘇家養了。”老太太終於喘勻了氣兒,堅定地告訴鄉親們她的決定。
村長媳婦心善,不太認同地攔住他的話,“嬸子,大傢夥兒都知道你心眼兒好使。可這麼大的孩子,且得點吃的呢,你拿什麼喂啊。”
“冇事兒,我少吃點兒。”蘇剛衝著村長嬸子笑了,呲出他的一口小白牙兒,笑得舒暢。
老太太接過娃,心疼地給娃擦眼淚,“就是,哪還省不下她這口吃的呢,冇事兒。”
剛纔孩子要送走,蘇剛的心裡一直慌慌的。現下裡決定自已養著了,心裡竟然意外的踏實。女孩兒半夜出現在他下山的路上,對於他來說,確實是難得緣分。
這份情,他認了。
小女孩兒伶俐著呢,知道這是不送她走了,以後能和奶奶在一起,可高興了。臉貼著老太太的臉,脆生生地說,“我吃得少,都給奶奶留著。”
老太太聽女孩的話,可高興了,眼睛裡閃爍著晶瑩的水光,粗糙的大手在她頭頂慈愛的摸了又摸。
眾人看這一家子一唱一和的,都無奈地歎了口氣,緊接著又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生活再困頓,人性還是善良的多。既然一個有心養,一個願意留,也不是啥壞事。至於吃的,一家給一口,咋也夠娃吃飽了。
村長看事情有了著落,把大夥都攆去乾活,拉著蘇剛又叮囑幾句。無非辦理領養手續啥啥地。
女孩以後就是自已的家的一員了,得給取個正式點的名字纔是,總不能整天娃娃地叫。晩上吃過飯冇事兒,三口人就開始商量這個事兒,“娃,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人了,得跟我姓,但取個什麼名字好呢,你喜歡什麼字兒?”問完,蘇剛就有點後悔了,一個冇他腿高的小不點兒,能認識什麼字兒啊,能問出個什麼結果來,這不是瞎扯蛋嗎。
女孩在連蹦帶跳地說,“叔叔,你叫蘇剛,是硬的,那我叫蘇柔好不好,是軟的。”
蘇柔!
蘇剛把這兩個字放在唇間輕輕唸叨,女孩精緻婉約、溫柔似水,真是個好名字。
“好,就叫蘇柔。明天我就告訴村長,按這個名字給你上戶口。不過呢,以後哇,不能叫叔叔了,以後你就叫我爸爸,叫她媽媽,這是奶奶。記住了嗎?”蘇剛也不等小蘇柔答話,兀自接著說,“我看你啊,一笑起來甜甜的,小名就叫甜甜,好不好。”
蘇柔高興得使勁拍小手,“哦,太好嘍。我有爸爸媽媽嘍,還有名字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