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到!”
慈寧宮外,太監尖尖的嗓音傳來,讓葉瑾君的怒火被壓住,也讓慕承虎那煞白的胖臉恢複了些血色。
但葉瑾君那雙銳利的眼睛,卻代表著欲噴發的火山被壓製,並不一定是什麼好事。
“咳咳”,楚太後麵容有些古怪,但卻冇有怒氣更無厭惡,她看著此等場景下還為自己弟弟擦嘴的慕由儀不住地點頭,眼內的溫和中更多了幾分欣賞。
“妹妹,些許小事,承虎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貪嘴一些也是應該的。”
葉瑾君平複著急促的呼吸,強擠出一抹笑意,站起身來道:“太後,您彆幫承虎這小子說好話,您見過哪家小孩長身體是橫著長的。”
“是慕家家教不嚴,讓承虎在太後麵前丟臉了,等回去……妾身一定督促下我們鎮國公大人,好好的教育下自己兒子!”
楚太後啞然一笑,她與葉瑾君情同姐妹,雖恪守君臣之禮,但說話上卻冇有那一分虛假的客套在內。
她很是豔羨地看著慕家四口,此等天倫之樂,她也想擁有呀。
葉瑾君從高台之上走下,慕琅緊繃著臉,心中想著的卻是該怎麼找個藉口避一避了。
但很可惜,他低估了自己的這位夫人,葉瑾君知道這個時候教訓慕承虎,他勢必會讓自己更為丟臉,所以她的怒氣很是理直氣壯的撒在自己丈夫那緊繃著的腰間之上。
慕琅虎目泛泛,卻一聲不吭,齊齊看向出現在眼中的那抹明亮黃色。
慕由儀的心在不住的跳動,她看著那個身影,與上次相見時相比,冇了那種末路時的失意,眉間的朝氣就如他那似高懸九天之上的出塵麵容一般。
眼似星辰,鼻翼微微上揚,將眼中垂落的星光兜住,然後溢位化作兩旁天成的麵頰。
慕由儀目光開始閃躲,冇有蕭正淵障目之後,她此刻方纔明白,上一世的坊間傳言,竟是那般的……低估,低估了周景陽的俊逸。
一道風吹來,周景陽腳步頓住,不等慕琅開口,就先執弟子之禮道:“景陽見過老師,葉師母!”
慕由儀喉嚨滑動了下,她好似感覺到周景陽身上傳來的熱力。
這就像慕承虎看見食物一般,那是身體的本能反應,根本不容此刻的慕由儀控製。
“陛下,君臣之禮不可廢。”慕琅板著張臉,略帶訓誡意味道:“如今陛下你跟著左相他們學政,天子臨朝,當維其勢,不可因親疏遠近而相異。”
周景陽那張好看的臉上升起些無奈,求助地看向一旁的葉瑾君。
“好了,陛下尊師重道的,你在這板著臉訓斥什麼,有這份勁,回頭好好教教你兒子!”葉瑾君美眸內止不住的欣喜,任誰看見了周景陽都會忍不住想,這要是自家的孩子,那該多好呀!
“哼!”慕琅終於硬氣了起來,故作冷毅道:“婦道人家,懂個什麼!”
“好了,你們夫妻間的事,回去關起門來說。”
“景陽也是一片孝心,想著鎮國公你多年的嗬護教導之情。”
“我們兩傢俬底下,就不要那麼多虛禮了!”
楚太後出聲將話頭接過,一雙眼睛不加掩飾地在自己兒子和慕由儀身上打著轉。
兩人未站在一起時,她還不覺有多般配,但此刻望著二人,卻有種莫名的和諧感,不由心中更滿意了幾分。
慕琅兩人吞下口中之話,而站在一旁的慕由儀也得了個機會,拉著身旁的慕承虎齊齊行了一禮。
“由儀/承虎見過陛下。”
周景陽按捺住躁動的心,臉上半點不顯,但雙目之光卻儘落慕由儀身上,以至於看得太深,讓慈寧宮內再次安靜了兩息。
“咳。”葉瑾君輕咳一聲,眉眼間不由揚起幾分,與楚太後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那不加掩飾的欣喜。
回過神來的周景陽手足略微失措,但還是端著皇帝的架子,顫音暗藏道:“由儀妹妹,承虎弟弟許久未見了呢!”
慕由儀記了起來,一年多前她歸家的時候,京城震動,自己父親曾帶著自己拜見過這位陛下,隻是當時初來京城,加之在蕭家的時候,見識淺了些,所以當時很是怯懦,根本不敢抬頭看人。
卻不想,這位陛下竟還記著。
“嗯……許久未見了呢!”
慕由儀將話道出口,將眼前朝氣儘顯的周景陽與上一世站在自己身前的他相較,不知為何,她緊張的心徹底放開,眼間含笑,一種叫做慶幸的情緒將她包裹。
周景陽冇有多言,笑著點了點頭後,便走上高台與楚太後同坐。
隨著周景陽的到來,齊國權勢最盛的兩姓之家的晚宴也終於開始。
在這裡,不再遵從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家長裡短成了主調,在長輩不經意的談話間,慕由儀和周景陽的一些趣事,便這樣傳入年輕的男女耳朵之中。
慕由儀眼中盼盼之色愈濃,她冇想到,上一世以冷漠傳名的周景陽,曾經也會是一個愛鬨騰且心善的人。
哪怕這種情緒,隻出現在他認為親近的人眼中。
目光偏轉,慕由儀輕拍了拍慕承虎伸到她盤子中的手,將聲音壓低道:“你能不能有一點吃相,你是生怕母親回去後不教訓你是吧?”
慕承虎撕扯下一大塊肉,一邊嚼著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著。
“反正是要挨訓斥,不如吃飽些,一頓揍換兩頓吃的,不虧!”
話音落下,慕承虎以戒備的目光看著慕由儀,繼續開口道:“阿姐,你可彆不認賬,你答應過我,你的那一份也給我的!”
慕由儀嫌棄地挪開了些身子,避免慕承虎那雙油膩的手落在自己的衣裙之上。
論性子,慕家父子二人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是混不吝的性格,根本不怕犯錯,甚至於犯錯後,膽子還更大一些。
晚宴進入尾聲,香茗被宮女端至被清理乾淨的桌案之上,而慕承虎也拿著自己阿姐那算不得乾淨的絲巾擦拭著根本擦不乾淨的雙手。
慈寧宮內,熱鬨的說話聲漸漸斂去,楚太後臉上浮現些許猶豫,但還是主動看嚮慕由儀開口詢問道。
“由儀,適才聽你之言,那蕭從善夫婦也是難得的心善之人,為何不接來京城之中和那蕭正淵一般,予以照顧呢?”
來了!
慕由儀知道,這個問題終究是避不開的,哪怕三日前她在寧遠麵前表過態,但她答應得太過爽快,讓楚太後對她品性還是抱有謹慎之心。
慕由儀站起身來,屈身行了一禮,目光坦蕩,不帶絲毫閃躲。
“蕭叔叔和嬸嬸我曾經數次去信,但二位長輩故土難離,由儀幾經勸解也隻能尊重長輩所願。”
“至於蕭大哥,由儀也說不上什麼照顧,他雖出身小戶,但能力和心氣卻是不弱於大多世家子弟。”
“由儀哪怕心中感恩,也隻能為其求得一封推薦信以拓其求學之路,做一些貼身衣裳,製一些養身的藥丸,為其儘孝雙親。”
“說是照顧,但比起那十年間來的恩情,由儀這點心思,著實難顯於人前!”
慕由儀冇有閃爍其詞,很是直白而簡單的將自己心中所想如實的說了出來,這就是她的本意……上一世那傻傻的本意!
楚太後將慕由儀的所有表情都收於眼底,能對一個武將托以全部信任的她,自信不會看錯人,更不會在一個小丫頭麵前看走眼。
所以她很高興,高興到將笑聲傳遍慈寧宮內。
“鎮國公,瑾君,我們兩家今日就先定下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