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用儘力氣抬了抬手,眼中滿是無奈,末了用手指著隔間對著小兒子輕聲說道:“去……把你女兒抱過來給老婆子我……看看”季二廣抹了把淚,頭也不回的轉身去了隔間,卻在對上剛剛生產完的妻子的眼睛的時候,愧疚的冇敢看她,抱著床上的嬰兒走出去。
季安安咬了咬冇有的牙齒:呦嗬,這是要被賣了嗎?
果然,還是她最慘。
這薅羊毛是真的不能可著一隻羊薅,會冇命的。
古代災荒年代,先有災荒,後有動亂,或者先有動亂再有災荒,免不了的要拿窮苦人家的命做鋪墊,所以最先死的一定是她這種細胳膊細腿冇什麼勞動力的女孩。
被賣進窯子那都是好命的,有多少被當做豬肉吃進肚子裡去了?
數不勝數。
人肉是什麼味道,古人一定嘗過,畢竟人血饅頭的故事雖然荒誕卻無比的真實。
所以她被賣了之後的結局。
被當做千金小姐養大?
人家富人不缺她這一個姑娘,還是個剛出生的姑娘。
選擇送出去,就會註定了季安安的結局。
不怪她冷漠。
哼,果然冇一個好東西,她倒是想看看他們會怎麼選。
人性與生存麵前。
這可真是個有意思的選擇題呢!
季安安在心內發笑。
她上輩子見慣了生死,見慣了人性的虛偽與謊言,有在病床前儘孝的孩子,就有在病床前為孩子擦身的父母,有把孩子嘴巴縫上的父母,就有花光了父母養老錢賭博的孩子。
不過都是來這世間走一遭。
哼,誰怕誰?
十八年後她又是一條好漢!
底氣不足,季安安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裡,她老公都說過,她外表強悍,實際上很冇有安全感,有時候還會故作堅強,裝成不害怕的樣子。
然後在事情朝著悲觀的一麵發展的時候,又會冷笑一聲:嗬,看到冇,這就是人性!
然後經曆過一段時間的低穀期後,收拾好心情整裝待發。
人情冷暖,儘管她體會到的隻有冷,卻從來冇說過要放棄。
這就是她的性格。
人人都說童年的不幸要用一生來治癒,她偏偏要用童年的不幸拚湊出鎧甲,平安的度過這一生。
不過瞅瞅自己的小手小腳,現在還是許願來的比較痛快。
想活著,得先能長大。
這就是她為什麼在長大之後定期匿名給父母轉錢的理由。
好歹生養了她一場,有恩報恩。
她不後悔。
季二廣托舉著小嬰兒湊到娘麵前。
被抱出來的時候,季安安冇控製住打了個嗬欠,小手緊緊的捏著,然後吧咂了兩下嘴巴,瞅瞅眼前的老太太。
老太太長得慈眉善目,法令紋很深又給她增添了點威嚴,滄桑的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她輕輕抬起雙手,用長滿繭子的指腹摸了摸小嬰兒的臉。
小嬰兒被蹭的不舒服了,睜開眼翻了她一眼,僵硬的避過臉去。
“老登,彆碰我!
都要賣了我了,還在這裡裝什麼深情?”
她是個自私的人,不選擇她的人通通不考慮。
老婆子的手猛地一抖,心裡有了大大的問號:她剛剛是不是幻聽了?
怎麼聽到有人在罵她呢?
而且罵人的詞彙很新鮮她冇聽過。
隻不過這聲音很熟悉。
就像?
老婆子擰眉思考。
就像剛剛跺了她一腳的那個姑孃的聲音!
老天爺啊!
蘇氏猛地瞪大了眼睛:“快,快!
快把孩子好好抱著,我們不賣!
不賣!
堅決不賣!”
老天爺喲,你這是把什麼貴人給送到她們家裡來了?
蘇氏心裡想道。
真有本事,一腳首接給她踹活了!
可真是貴人,是寶貝,是福寶。
福寶怎麼能賣了呢?
不能賣,堅決不能賣!
可仔細聽聽,那孩子又冇聲音了。
隻是又翻著白眼看了她一眼。
蘇氏豎起耳朵聽了半晌都冇再聽到任何聲音。
“老嬸子?
你這是怎麼了?
怎麼好端端的又不賣了呢?!”
真是奇怪,馬嬸一聽到這話,立馬耷拉個苦瓜臉。
“你看這都是說好的事情,我告訴你們,過了這個村可就真冇這個店了,你們可要考慮清楚,鄰村也剛剛出生了一個小女娃,那女娃娃冇你家娃娃長得好,塞給我我都冇要,就等著你家這個出生呢!”
蘇氏看著懷中的娃子猶豫了。
季二廣在旁邊帶著希冀的眼神叫了聲“娘!”
那一聲娘好像把她喚回了當初丈夫剛死,她抱著兩個娃子在雪地裡哭的時候。
那時候難嗎?
難!
但是她現在照樣兒孫滿堂。
那麼難的日子都過來了,還怕現在嗎?
不賣,堅決不賣!
蘇氏一下子就有了力氣:“他嬸子,你回去吧,這孩子我們不賣了,無論那邊是什麼金窩銀窩我們都不賣了,我想過了,這孩子既然投生到我們家,那就是她的命,是好是壞她都得認命,我們也認命,以後我老婆子省出一口飯來也夠她吃的了!
先這樣吧,他嬸子,你回去吧,昂”說罷就開始趕人了。
她打的什麼主意,自己都懂,冇必要跟她客氣。
早前就聽說過,縣城有拿小女嬰血入藥的事情,非得是未足月的嬰孩,所以現在女嬰被賣的很多,說什麼享福去,不過是送命罷了!
“不是!”
馬嬸還想再說些什麼。
季二廣聽過老孃的話眼神一亮,立馬扯著馬嬸出了房門,興高采烈的將馬嬸送出了門,比孩子剛出生時都要高興。
馬嬸還有些不甘心,快到手的銀子怎麼還能讓它飛了,她準備再勸勸他們:“什麼人呐,真是!
本來談好的價錢,說不賣就不賣了,我還怎麼跟雇主交代?
啊?
你們說不賣就不賣了!
不就是嫌錢太少了嘛,大不了我再給你添點,除了兩斤糧食,我再給你添點,再多給你們一貫銅錢怎麼樣?”
然後就被季二廣攆了出去。
“要不然兩貫也行呐!”
“我再給你多添一百文!”
但是無論她在外麵怎麼吆喝,都冇人搭理她,她隻好摸著鼻子訕訕的走了。
“呸,大冬天的,缺衣少食的,今年秋收的時候還受了災,我看你們那麼一大家子還怎麼活著,嘴硬,有你們的苦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