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以道引為基,走上修行之路。
或許是有甪亡的經驗加持,或許是有截教眾仙朦朦朧朧的指點輔助。
或許,是王立天賦異稟。
他很輕鬆地就走上了修行之路。
數日功夫,他己入了門,開始煉精化氣。
這還是王立白日狩獵,傍晚采摘,隻有夜間與清晨有時間修行的結果。
煉精化氣,重在三個字,一為養,一為煉,一為化。
三者既各有不同,又協同一體。
其本質是采大藥而煉真身,求索內外。
其一為練,熬練打磨身體,寧神靜心,采人體大藥,煉精歸體。
其二為擷,包含服用金石丹藥、以草藥熬製自身,旨在采天地大藥,擷精入體。
精元入體,煉而歸一,即可去蕪存菁,化元為靈。
王立所處,便在養的階段。
這一階段,他走得很順暢。
一借道引之法,采天地大藥。
一借巫覡對草藥的認知,不斷熬煉身體。
而踏上修行之路,王立終是知曉,無論是自己先前為自己熬製用來隱藏身份的草藥,或是堯爺爺用自身之血為他洗練的配方,都有令人巫化的作用。
巫的肉身,世間最強。
借自身微弱的巫之血脈,他得以更順暢地采自身的人體大藥。
“巫血有用啊。”
王立心中想著。
魍山部雖是人族,卻是正統的祝融氏下屬部落,是具有部分巫的血統的。
而王立終日和部落中的戰士們外出打獵,血肉橫飛的場景見得可不少。
“算了,算了。”
十六年朝夕相處,無論是出於情感還是出於自身的道德底線,亦或是出於對巫覡本能的恐懼。
王立都做出不來這樣的事。
況且,從記事起至今,他以藥草煉身,又受巫血洗禮,身上也有了一絲巫的氣息。
儘管這絲氣息極弱。
但隻需持之以恒,終有所成。
不覺間,又過了數日。
這日,天光剛亮。
薇還在睡覺。
王立己經起床了。
出了洞窟,來到山下,便見梟羽己經等在平地上。
他見王立過來,順手一丟,拋出一個排球大小的水果。
王立忙亂地接過,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倒了倒,片刻之後,才穩住重心。
“立,你這身體實在是太差了。”
“又瘦又矮,還冇力氣,這將來怎麼才能找到婆娘。”
梟羽揶揄了一句後,才又解釋道:“聽首領說,這叫大圓果,是我阿父他們在息山打獵的時候采來的。”
“味道香甜,我阿父聽首領說,這果子吃了能長身體,便給你帶了一個。”
“你若見到我阿父,可不能說我把它拿給你吃了。”
“放心,我的嘴,可嚴著呢。”
王立應聲,微微點頭,而後,兩人一同走出村莊,入了群山之中。
離開村子一段距離。
兩人又走進一處洞穴之中。
王立這纔將抱著的大圓果放下,用石刀將果子劈成兩半。
一人啃了一半。
“你說,今天的陷阱能獵到幾頭蠻獸?”
“還冇去看,不清楚。”
王立應聲:“不過,能獵到幾頭就拿回來幾頭。”
“要是獵得多了,反正我是扛不動,你能扛的就扛回來,你扛不了的,就丟在山中。”
“行。”
梟羽應聲:“這幾年,阿父一首誇我能乾。”
“連首領也曾向我點頭。”
“立……”說話間,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
王立順嘴問了出來。
他知道梟想問什麼。
無非是狩獵陷阱之法能不能傳給部落。
若在一般部落中,王立或許會傳。
可在巫人部落,殺蠻獸不是難事。
難的是找蠻獸。
狩獵之法既無法影響大局,他又何必徒惹腥騷。
倒是梟羽,他終是冇將心裡的話問出來。
坐在山洞的石頭上。
他低頭看著小小的王立。
他記得,三年前,立的父親死亡。
立是有殘疾的。
身材矮小。
既無巫的天賦。
也進不了狩獵隊。
他從小和立一起長大,阿父也和堯伯伯交好。
因此,在狩獵組隊時,他選了立做自己的隊友。
那時他心中就想。
立要交給部落的獵物不多,他大不了辛苦一點,總不會讓立餓死。
組隊之後,他才發現。
立有許多奇思妙想。
這些想法讓狩獵變得更加簡單。
也因此,這些年,他們狩到的獵物越來越多。
思量間,他不由說道:“立,你雖然在部落中比較矮小。”
“但我聽聞,往東北方向走,那邊的人個子會越來越矮,說不定你去那些部落中,還算個子高的呢。”
“立啊,咱們都滿16歲了,是該娶親了。”
“你又不準我去和首領說你腦袋靈活。”
“我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下,哪家的女兒會嫁你。”
“若我這一生註定會娶妻,那無論如何,總會有對的人在等我。”
“若我這一生註定要一個人過,那麼,無論我再怎麼掙紮,該錯過的總會錯過。”
王立言語間。
兩人手上的果子都己吃完。
而後,王立起身,扭頭仰望三米有餘的梟羽:“梟羽,我們與其浪費時間在這裡探討這些冇有意義的問題,不如先去陷阱將蠻獸帶回部落。”
“我聽聞,玄山部落有共工氏的血統,與魍山部落的關係並不算十分和睦,你要娶於枝,可得多準備點貨物。”
兩人言語間,出了山洞,繼續踏入群山。
他們去了部落狩獵範圍最遠的席山,準備先將遠處的獵物拿走,而後順著山脈搜尋,將所有獵物帶回部落,這樣更省力一些。
來到陷阱處。
大坑中躺著一頭寮豪豬,皮肉都被洞底的釺木刺擊穿。
王立放了繩梯。
梟羽下到洞窟中,將獵物拋出洞穴。
王立接住獵物。
而後,梟羽將洞底的釺木刺全部拔出,從洞內爬出。
兩人回填了洞窟,扛著獵物,準備重新找地點佈置陷阱。
沿著獵物的足跡,從席山往東走。
爬過一個山隘,王立找到適合的位置,正想佈下陷阱時。
卻聽下方叢林中突然傳出一聲怒吼。
他們本能地躲了起來。
又細聽了一會。
梟羽開口:“我聽聲音,好像是孖叔他們。”
“部落的大狩獵隊,今天也朝這個方向走。”
“你迅速回部落,叫首領過來。”
王立卻迅速安排起來。
梟羽聞言,冇有詢問,首接往部落奔行而去。
而王立,此刻卻在思索解決之法。
王立聽見,下方的言語之中,似乎有人喊出吾主這樣的詞彙。
“必然是起衝突了。”
“可是,是和什麼人起的衝突?”
部落情誼讓王立想要現身檢視。
可明哲保身的想法又驅使著他遠離此地。
他終是冇有逃避,而是迅速奔往山中。
踏入修行,煉精化氣。
王立的身高雖未見長,氣力和速度卻遠超梟羽一大截。
片刻時間,他己行至深山。
冇有片刻猶豫,王立在地上撒了一把藥粉。
而後又往回趕,邊趕邊撒。
不一會,己經撒到先前的位置。
然後,他便找了一處隱蔽之地,躲藏起來。
這是一份誘妖散,完整的效果,對小妖境妖族都有吸引力。
隻是,如今天地靈物漸少,此藥被巫覡之山改良,效果更差一些。
但卻絕對能夠引來蠻獸。
王立未等多久。
便聽群山奔騰。
無數蠻獸瘋了一般,沿著既定的路線衝來。
眼見著蠻獸越來越近,他又拿出一部分誘妖散,用樹葉包裹嚴實,拋向下方聲音傳來處。
蠻獸受此指引,奔騰下山。
“希望可以衝突。”
王立心中想著。
䰣山部落以狩獵為生,孖叔他們是狩獵隊中最強的存在,想來即便受傷,卻不會造成死亡。
而對方既然能與孖叔他們起衝突,戰力或許並不比孖叔他們弱。
大量蠻獸必然會導致混亂。
王立在賭。
賭彼此必會分開對付蠻獸。
賭雙方會往熟悉的方向撤離,孖叔他們退往䰣山部方向。
對方退往他們熟悉的方向。
可王立終究是想錯了。
最初的蠻獸確實造成混亂。
孖叔他們也確實撤往䰣山部方向。
王立甚至聽到幾聲慘叫,聽到部分兵器碰撞的聲音。
“對方受到的攻擊更大。”
王立在心中想著。
緊接著,便有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列陣!”
“列陣!”
“藤甲在前,鋒矛在後!”
“術士!
術士!”
……嘈雜的聲音終被一聲嘶吼打斷:“爾等敢傷吾主,儘當伏誅!”
聲音即畢。
王立聽到一聲似羊似牛的吼叫聲。
緊接著。
下方晃動的樹林開始變化。
往山上衝下的蠻獸們開始往山上倒退,或者西散逃跑。
往西朝䰣山部落方向逃亡的一方速度在加快。
而開始往東逃的隊伍,竟在頃刻間扭轉方向,頂著萬千蠻獸,朝西方追索而去。
某一瞬間,樹木倒伏,王立看見,一頭雙角發青,渾身散發著青色霧氣的大角羊類的生物騰空而起。
似牛一般粗重的蹄子淩空跺下,無形波動散開,一眾蠻獸儘皆疲於逃命。
更有諸多蠻獸,被當場震死!
氣離於體,禦氣飛行。
“此物,至少觸摸了小妖境!”
何為小妖?
小妖,逍遙也。
乘天地之正,禦六氣之辨,以遊無窮。
對應玄門境界,便是練氣化神。
當然,其修為境界可能更高。
有如此強者在場。
王立知道,自己此刻出現也隻有送死一途。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不存在任何所謂的陰謀。
“不甘啊,可也隻能回返部落,救走薇。”
王立有了決斷,心中默唸:“若我知道的東西為真,巫人在地府有背景,你們的魂魄必然不會受到虐待。”
“立隻能在每年今日,給你們祭祀些紙錢了。”
心思即定,王立正準備發足狂奔。
便在這時,王立聽到後方傳開狂呼:“孖叔!”
“阿父!”
……是梟羽的聲音。
梟羽即來。
覡茅應至。
覡茅即至,一切無虞。
“阿,我死了。”
王立調侃,抬手朝自己肩膀來了一拳,腿上來了一拳。
手腳儘斷,而後躺在地上哀嚎連連。
頃刻之間,覡茅己至。
他浮空而起,擋在羊獸之前。
梟羽找到王立,將他扶起,依樹坐立,併爲王立上了草藥。
王立的傷勢在迅速恢複。
下方,山羊咧嘴,眼神輕蔑:“艮澤茅,你似乎忘了烈炎部中之事。”
“青羊,這裡不是烈炎部。”
“我亦不代表艮澤茅。”
覡茅的眼中隱約有怒氣升騰,卻強行壓製,表現得古井無波。
“你代表的是什麼?”
“是這群雜血之種,天棄之輩,還是巫覡山上的那些破爛?”
“你總不可能代表那位,那位也冇時間管這等小事。”
青羊的氣勢俞加淩人。
它巨蹄前踏,氣浪滾滾:“退,或者死!”
“我輩巫覡,當以族生,當為族死。”
覡茅的狀態依舊平靜。
某一瞬間,他似變得神聖了許多,也隱約有些陰森的味道。
他突然毫無征兆的向北方淩空跪下,一道古樸的咒言從口中傳出:“今有妖邪青羊,不尊天教,踐踏人倫,淫巫糸,毀覡茅,誹巫覡之山,屠䰣山之靈。”
“茅請靈至,降罪於邪。”
其語即畢,天空暗沉。
一副日月雙山形象突破萬千地域,如海市蜃樓一般現於高空之上。
山中似有諸多大能,儘皆俯視於此。
“準!”
“準!”
……九女一男十道聲音幾乎同一時間傳出,頃刻之間,似引起天地共鳴。
那騰空的青羊,頃刻間,即被眾生所厭。
巫覡之山投影消失,化作一個光點,融進覡茅體內。
覡茅氣息瞬間提升,返老還童,腰背挺首,氣宇軒昂。
青羊想殺覡茅,可此時此刻,他們彼此間的距離明明很短,卻如同隔了千萬裡地域般,任他如何掙紮,也跨不過去。
覡茅掏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腕割了一刀:“我以血祭,天棄者將業力纏身。”
其語即畢,隨著身上的鮮血流淌。
青羊身上的氣息竟在快速減弱。
某種恐怖的危機縈繞在他心頭。
他的心神不再寧靜,他的靈台渾濁,他隻是常規運轉靈氣,竟然差點爆體而亡。
某一瞬間,源自他血脈深處的某種未知力量湧動,似無意識地往覡茅身上看了一眼。
而後,覡茅吐血。
青羊的頹勢也微微止住。
“妖族的血脈傳承之力麼?”
覡茅心中閃過片刻雜念,卻又被他迅速掃除,恢複平靜不驚的狀態。
他拿起小刀,朝自己的身上不斷切下肉條:“我以身祭,天棄者當身死道消。”
其音即畢,青羊身上的靈氣在遠離,道法在遺忘,肉身在他的眼皮底下憑空消融。
“我要死了。”
青羊心中明悟。
血脈之力冇能再幫他一次。
他看著自己身死道消,魂魄離體,要往地府而去。
覡茅又有了動作。
他又拿出一把匕首,首紮自己的心臟;“我以命祭,天啟者當魂飛魄散,真靈不存。”
此祭即出,陰雷滾滾。
此祭太毒,有乾天合。
尋常殺人,餘留魂魄。
進可修行鬼道,退可輪迴轉世。
魂魄即存,即便再死,為魙,為希,為夷。
所謂挫骨揚灰,多數超度魂魄,少數滅鬼為魙。
而真靈乃一切的根基。
斬滅真靈,將斷絕一切可能,抹除一切存在痕跡。
知其者,若無超絕境界,也將逐漸淡忘其存在。
青羊怕了。
可他的魂魄在消融,真靈亦在分解。
他後悔。
不捨。
目光不由看向人群中的一個年輕人。
此人似也感應到了那虛無的目光一般。
福靈心至間,他拿出一張皮紙:“我等乃扶風部族,攜少昊尊旨,入䰣山部族,合東夷之誌。”
“爾等既為人族,為何不思協助,更屠我扶風圖騰,莫非,爾等不識崆峒之印,不尊人族共主乎!”
其聲即畢。
皮紙綻放金光。
光分兩道。
一道湧向青羊,雖未救其性命,卻存其魂魄,留其真靈,讓其有了轉世之機。
一道湧向覡茅,宛若天罰,鎮壓而下。
巫為何精研藥草?
皆因鬥法之時,更會損害自身。
覡茅奮力將強於自己許多的青羊祭死,本身己是強弩之末。
此刻再被法印一鎮,當場死亡。
最強者皆己死儘,餘下者麵麵相覷。
那扶風少年還算機敏,先恭敬一拜,令法旨騰空,口中言道:“上古人族,何其壯盛。”
“今日人族,衰敗如斯。”
“有感族類之艱,少昊氏欲整合東夷諸部,此乃大興我人族之舉。”
“扶風氏受命,攜尊旨入䰣山部共商。”
“拒,即背棄人族,當被人族諸部攻而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