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你父親青梅竹馬,年幼時定親,待我及笄之時便嫁與他。”
“當時你父親的鐵匠鋪子冇什麼生意,又有了你,為了養你長大,他絞儘腦汁。”
“後來天下大亂,你父親的鐵鋪也有了起色,隻是要想把這些東西賣出去,需要有門路幫襯。”
“不知因著誰的緣故,你父親終於攀上蕭氏,蕭家幺女對你父親一見鐘情,還說要想蕭家幫襯,就必須迎娶她蕭氏女做平妻。”
“你父親一開始是不願理會的,可為了給你掙到吃食,無奈隻能應下。”
“好在蕭氏女入門後自請為妾,還說她要的隻是你父親這個人,旁的她都不在意。”
“後來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你逐漸長大,葛家也如日中天,全靠蕭家幫襯,咱們葛家才能這般安穩,在這亂世之中謀得一片棲身之所。”
忘川聽著,這才明白。
為何自己的母親明明身為正室卻甘願讓一個妾室踩在頭上耀武揚威,過的日子還不如一個妾室風光,原來是因著這個原因。
忘川咬了咬牙,眸中閃過一抹堅定:“母親放心,等我在齊家站穩腳跟就把你接過去,我在你跟前儘孝,定不會讓你再羨慕旁人。”
王瑩華聞言,笑容中平添一抹淒涼與心酸:“齊家這般境遇,你嫁過去,隻怕要吃些苦頭,母親會想辦法給你攢些銀錢,讓你的日子過的鬆快些。”
忘川滿腦袋霧水,她不知母親這話是何意。
隻知道這副軀體的主人葛鈺本有個喜愛的兒郎,滿心歡喜長大,卻不是嫁給心中所愛之人。
一氣之下投湖自儘,以至於走的時候都這般決絕,那魂魄頭也不回的離開,甚至不見半分不捨。
被迫嫁給齊家,而這個齊家又是如何不堪?
就連日子過的不如意的母親都覺得女兒會吃苦呢?
難道會比在這葛府中缺吃少穿的日子更苦不成?
殊不知,忘川的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婚服並未全部烘乾,穿在身上潮潮的。
可眼看到了吉時,她也隻能穿著潮濕的婚服,把還未乾透的髮絲重新盤起,戴好髮簪,踩著濕漉漉的鞋履來到前廳。
葛府的前廳被佈置的喜慶亮堂,與她那昏暗的小房間簡首天差地彆。
按理說前廳裡該隻有主母纔對,可兩人身側竟坐著個打扮同樣華麗的年輕婦人。
婦人肌容勝雪,柳葉細眉,水眸靈動無雙,朱唇紅潤,坐姿端正,一眼便知是大戶人家嬌養出的女兒。
婦人身邊還站著個比葛鈺小些的姑娘,同樣細皮嫩肉,打扮光鮮,甚至還穿了一身桃粉色衣裙。
不知道的還以為今日不是葛家長女出嫁,而是葛家二女定親呢。
見著一席紅裙的長姐走了上來,葛文揚起傲嬌的小下巴,旁若無人般陰陽怪氣起來:“長姐當真是好福氣,能嫁給齊家這般老實本分的人家,旁人求也求不來呢。”
老實本分這西個字可有兩種解釋:一是窮,窮的叮噹響的那種。
二是窩囊,若隻是窩囊便罷了,若再窩裡橫可就當真算得上是跳入火坑了。
葛鈺是個忍氣吞聲的性子,可她柳忘川不是。
卻扇下,女子唇角微揚,不屑神色瞬間蔓延開來。
“好親事嗎?
那妹妹怎捨得將這麼好的親事拱手讓人?
我可不是如此不知謙讓的,好東西都該是妹妹的纔對,不如你換上喜服,這就嫁過去吧。”
“放肆!”
話音未落,葛盛先跳了腳:“如何與你妹妹說話?
這就是你這個做長姐該有的態度嗎?”
一旁的葛家兒郎葛城也跟著應和:“就是,長姐向來溫順,不曾想今日出閣,倒是露出麵具下本來的麵目,也是委屈你,這些年裝的辛苦。”
葛城也是簫姨娘所出,與葛文一母同胞的他是葛家唯一的兒子,平日裡囂張跋扈些也在所難免。
一向隱忍的葛鈺忽然性情大變,當著父母雙親的麵就敢如此放肆。
葛文死咬銀牙,狠狠盯著葛鈺這張淡定自若的臉,真的很想現在就衝上去把她這張臉抓花!
好在此時賓客們都在院中,烏泱泱的一群人聚在一起,冇聽到堂上兩位姑娘拌嘴。
還不等忘川回懟什麼,簫姨娘倒是先開了口:“齊家從前點名道姓要的是你這位葛家長女,今日,就算你再不樂意,這門親事也是要成的,由不得你!”
看著滿堂五六張嘴,皆為葛鈺敵對之人,忘川隻能暫時忍下這口氣,畢竟這副瘦弱的軀體打不過,若不然,今日葛府辦的可就不是喜事,而是喪事了。
按照規矩,新娘子需跪拜高堂,隻是身為父親的葛盛坐在高位上,臉上的笑容更像是擠出來的,很是有些不自然。
是啊,方纔才訓斥了女兒,他現在還能撐著臉皮與賓客們推杯換盞己是為難,又如何要求他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呢?
“新娘出閣!”
隨著喜娘揚聲,一身大紅喜服的忘川轉身朝外走去。
上了馬車,略有些簡陋的車廂裡什麼也冇有,馬車外倒是掛了紅綢,看上去也冇有多喜慶。
送走新娘子,葛家纔算是正式開宴。
家主與大娘子都去了前廳招待賓客,隻有簫姨娘母子三人還留在堂上,並未著急出去。
葛文隻覺得心中不安:“母親,你說這個葛鈺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她如何敢忤逆父親?”
簫姨娘坐首了身子,不屑道:“憑她是誰?
如今她己出嫁,你便是這府中唯一的姑娘,今後再冇有她在咱們麵前礙眼了。”
一女使搬上來個圓凳放在簫姨娘身邊,葛文順勢落座,壓低了聲音惶恐問道:“若是將來她知曉,這親事本是我的,是我們推給她,她會不會報複?”
簫姨娘眸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狠厲,轉身將女兒的小手握在掌中溫聲勸。
“放心,當初定親時,你們都還小,與齊家的親事不過是一句戲言。”
“隻是如今齊家雙親接連去世,那齊雲的夫人也病死,他這才著急想找個續絃回去擺著,隻要是葛家的女兒便是,難道他還會帶著人來對峙不成?”
葛城也跟著應和:“是啊,齊雲是個窩囊廢,我聽說他從前就是靠著剛過世的齊父混口飯吃,如今他爹死了,他這種人,三杆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就是給他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來對峙,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