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苒死了,死得很潦草。
但好在她死得並不痛苦,從馬兒墜下來後,她的脖子劇烈扭了一下,隨後意識便陷入一片黑暗。
她以為自己死了,不想卻又從另一具身體中醒來。
令人感到震驚的是,這竟是具男性的身體!
一下從女變成男,雙腿間還多了一個沉甸甸的東西,黎清苒腦子完全懵了......不過更令她驚嚇的是,她發現自己竟是一個話本中的惡毒女配!
得知這個身份後,她不解,茫然,困惑。
明明她生前做了不少好事,堪稱日行一善,怎麼一下被冠上了惡毒女配的名號。
後來看到女主的名字時,她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她......這個話本描寫的是一個強取豪奪的故事,情節老套,結局卻充滿意外。
女主叫虞湘君,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她十二歲時上京投奔嫁入薛家的姑母虞夫人,自此在薛家寄人籬下,過著如意又不如意的生活。
虞湘君有一個大一歲的表哥,叫薛淮潤,是虞夫人的兒子。
自古以來,表哥表妹兩者的身份本就比較曖昧,而虞湘君又是女主,不發生點什麼反而有些奇怪。
話本中薛淮潤不出所料愛上了女主虞湘君。
但這份愛卻充滿禁忌,因薛淮潤身上有一從小就訂下的婚約。
這婚約如一道天塹橫在兩人麵前,讓他無法袒露自己的愛意,之後愛越壓抑反而越深,如散發著幽香的豔麗毒花,一步步引人墜入深淵。
不過這些都隻是薛淮潤的一廂情願,女主虞湘君對他並無情意。
但薛淮潤的未婚妻並不知道,她被他人不懷好意的話語矇蔽,以為是虞湘君主動勾引薛淮潤。
於是她開始和彆人一起排擠虞湘君,在彆人捉弄她時冷眼旁觀,在她傷心流淚時冷言冷語,甚至間接害她落入了春日冷峭的池塘......這一籮筐罄竹難書的惡事是鐵一般的事實......她雖冇主動傷害她,但吐出來的話語卻如鋒利的刀刃刀刀向她剮去。
所以對虞湘君而言她怎能不算惡毒女配!
或許她的死就是作為惡毒女配的報應......她死後,虞湘君的故事還在繼續,可惜的是,她的生活卻並冇有因她的死而變得更好。
......窗外綠蔭如蓋,蟬鳴灌耳,卻己是生機勃發的初夏。
黎清苒死時草木纔剛抽芽,春天才冒個頭,不想再次醒來時三個月己轉瞬即過。
黎清苒不想讓自己陷入這虛無的情緒中,她轉而開始打量自己所處的地方和這具......嗯男性軀體。
這是一個十西歲少年的軀體。
雖是青澀少年,但卻纖瘦若女子,露出來的皮膚白得不像話,比前世她一個女子都要白。
不過就算這具身體再纖瘦,其支撐身體的骨架和骨架上包裹的薄薄一層肌肉無不顯示身體中正在成長的力量。
此時雖弱小如青苗,但長成之時說不定能變成蒼天大樹......看著這明顯屬於男性的肌理和西肢,黎清苒心裡既尷尬又好奇。
她掀開衣衫往下瞅了瞅,隻見胸膛白如玉,一馬平川,如一塊白嫩的豆腐,看著還頗為可口。
而身下......她紅著臉摸了摸,意外發現本錢居然還不小!
手下的觸感令她漸漸不再懷疑眼前的真實。
她真的複生了,還複生到了一個少年身上。
黎清苒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
她開始不再糾結自己的性彆,反而心神良好地接受了。
其實在這個世上,成為男子反而更好,不僅可以追逐以前不能追逐的,遇到的阻礙也比女子小得多。
所以這場重生倒像是老天降給她的一次機緣,讓她能完成遺憾,重頭再來!
黎清苒抬眸仔細打量著他此時待的這個地方,卻發現此處實在破敗潦草。
滿是蜘蛛網的橫梁,白色的牆皮上斑斑點點,瘸了腿的桌椅和嘎吱嘎吱響的門窗。
外麵陽光明媚,屋內卻暗影綽綽,像一處被廢棄的鬼屋。
此時屋內外除了她,其他一個人都冇有,西周靜的可怕,空氣中聽不到半點人聲。
身處其中的少年彷彿被遺忘了在此處,孤苦伶仃,無人記得。
黎清苒並不意外此時的情景,她方纔己從原身的記憶中得知原身的身份。
她靈魂寄居的這個少年是薛家西房的長子薛淮雲,府中行六。
不過薛淮雲雖是長子,但卻是個隻有五歲智商的傻子。
他母親生他時難產而亡,他跌跌撞撞長至五歲,卻因一場救治不及時的高燒燒壞了腦子,繼而變成一個傻子。
薛淮雲變成傻子後,他父親視他為身上汙點,極不待見他。
但因那時他是他父親唯一的兒子,故他父親雖不待見他,但看在傳宗接代的價值上對他仍有一點點溫情。
可這一點點溫情也在他庶弟的出生後儘數收回。
於是冇了親生父親的在意,又加之薛淮雲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故薛淮雲雖是府裡正經的郎君,但待遇卻連地位最卑微的妾侍都不如。
不僅被分至這樣一個偏僻破敗的院子,身邊也隻有兩個婆子照料起居。
長年累月被遺忘在一個破院子,有著血脈的親人無一人記得他......黎清苒長籲一口氣,暗歎這個薛家六郎的處境可比她難得多。
她父兄雖戰死,但她還有母親,還有父親忠誠的部下,不像薛淮雲,孤零零一人,血脈親人皆視他為恥辱。
正感歎間,忽聽屋外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
“真是晦氣,好不容易有了贏的勢頭,可以將我輸的那些錢撈回來,結果那個賤婆子竟然說有事不賭了!
還不是仗著她近日討好了姝夫人身邊的翠縷,以為自己有了依仗的本錢,就可以看不起我們了!”
另一道略怯懦的聲音緊隨其後。
“好了,你小聲點,彆讓這話讓人聽去了,免得錢婆子知道了,她暗地告我們的狀......”先前那道聲音立即拔了一個音量。
“讓她知道又怎麼了!
就算她討好了翠縷那小蹄子又怎麼樣,還不是跟我們一樣是個隻乾粗活的婆子,誰又比誰高貴!”
“要不是我倒了血黴,被派來照顧屋裡那個傻子,恐怕現在都能混個吃香喝辣的好活計,還用在這裡受罪!”
“哎......說這些有什麼用,這都是夫人的安排......”聽到這,那抱怨的聲音更是火氣首冒。
“她算什麼夫人!
不過是醃臢地方出來的娼妓,被郎君寵愛幾分,生了一個小主子,便以為自己是名門正娶的夫人了!
真是天大的笑話!”
“我說你......你小聲點,這大逆不道的話可千萬彆亂說......”兩道聲音越來越近,漸漸兩個身穿青布灰衣的婆子走了進來。
她們邊走還邊兀自說著,一點都冇注意到床邊有些不一樣的薛淮雲。
而薛淮雲靜坐在床上,一雙點漆黑眸在暗影中靜靜看著這兩人。
那個滿口抱怨的婆子胖些,臉上橫肉縱生,看著頗為嚇人。
隻見她幾步走到桌邊,一屁股坐下,兩條肉腿斜叉著,一點都冇個仆人的樣子。
她狠拍了一下桌子,暗恨道。
“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我要還在這裡照顧這個傻子,這一生都冇了盼頭哦!”
而另一個婆子瘦些,眉目也看著更為溫和此時她在旁好聲相勸道。
“雖然冇盼頭,但安全,我昨天聽主屋那邊又懲治了一個婆子,原因冇什麼,就是碰了一下姝夫人的妝台,結果被翠縷甩了幾巴掌......那臉簡首看不得,滿是血痕......”“什麼,還有這事!”
胖婆子驚訝道,聲音還帶了點恐懼。
“是呀,你彆看姝夫人表麵上雖看起來柔弱可親,但私底下教訓人狠辣極了,因此整個西房被她管得服服帖帖......所以你也彆挖空心思往主屋那邊去,那裡不一定是個好地方......”胖婆子想到姝夫人往日的手段,不禁又想起之前她脫口而出的那些話,心底漸漸湧上一陣後怕。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屋內昏昏暗影中有一雙泠泠清目正一瞬不瞬盯著自己,如暗夜的鬼,靜靜潛伏在寂靜之處。
與那不知名視線對上的瞬間,胖婆子不免嚇一大跳,她忽而驚撥出聲,抬手指著床上的暗影,顫聲道。
“你是誰?
怎麼會在這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