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地三拜

楚夢魚下課做了個夢。

不由自主的,跟被鬼上身了一般。

目之所及混混沌沌,片片樹葉從暗淡無光的天際流下來,遠方是一片不祥的紅光,有敲鑼打鼓的聲音傳出。

似遠非遠,似近非近。

有頂大紅轎子在狂舞的幽暗林間起伏,朝著她的視線款款逼近。

“新娘子,吉時己到,還請快快牽著新郎請去神廟拜會晝元仙翁。”

低眸就見一雙蓄勢欲咬的獸瞳,那渾身黑毛小怪張嘴對著她說話,是不容許她恐懼的,甚至楚夢魚連自己的肢體都掌控不了。

楚夢魚混混沌沌的去將手遞在轎子麵前。

花轎上下來一穿著繁複精貴嫁衣的少年,他的腦袋被紅布蓋著瞧不出什麼模樣,手握住她,憑地十指相扣。

走了一段路,新郎不動了。

楚夢魚低頭才發現自己踩到了他的尾巴。

“嗬。”

新郎發出一聲輕笑,那隻釉質白瓷的大掌輕輕壓住她,是反過來牽著她走的意思。

楚夢魚覺得自己笨重的很,連走路都不太會。

隨著他的腳步。

進了不知道一處不知道什麼的破廟,牌匾需要抬頭看,楚夢魚連抬頭都做不到,周圍有三兩個小黑怪,估計是充當轎伕什麼的角色。

拋灑下了鮮花,落在了蓋頭上。

神像擺放在最中間。

斑駁老舊得幾乎要垮掉,冇有一點莊嚴之形,反倒像什麼嗜血縱慾的惡魔。

也不知道這麼凶煞是要鎮著什麼。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是什麼情況!

“吉時己到——”好的,居然還有吉時。

紅綢飄飄然落在掌心,楚夢魚感覺口吐魂煙,魂魄被勾走了一樣,和他一起款款完成三拜,敲鑼打鼓的聲音驟然停止。

有一段的空白。

新郎定在原地,紅燭映襯著他的蓋頭,是畫卷的一角,被給予給她的樣子,安靜的等待著掀開。

接下來莫不是該洞房了吧摔!

打住打住,再接下去就少兒不宜了。

楚夢魚掙紮著掐著自己掌心,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小黑怪說道:“大人,咱們小妖怪修行微末,冇有您這麼深的道行,人己經送到了,咱就走了。

甜甜蜜蜜,甜甜蜜蜜啊。”

楚夢魚:“?”給你個眼神,好吧,這小黑怪完全冇有體會到,它接著旁邊少年拔出的一枚玉扣,“謝謝,謝謝大人!”

像是完成任務般,把人送到就送到了,渾然不顧新娘子的意願,楚夢魚拚命眨巴眨巴眼,眼看著他們點著足就要往外走。

不料這時候陰風吹過,盪開這幾個小黑怪,重重的砸在地上。

楚夢魚:“!”

震驚,按照劇情發展接下來是不是要搶婚雲雲什麼的。

然而並冇有,是恐怖的凶殺現場。

肅殺恐怖的叫聲響起,積壓著一指厚灰的地麵飄蕩起了熒熒綠霧,幻化出隻隻枯手撕開地麵伸出來,“咯咯咯——咯咯咯——”“啊啊啊,這是鬼手!”

“鬼手怎麼會在神廟裡,這不是隕落在此晝元仙翁的地盤嗎?!

鬼界隻有這裡可是任何邪祟都不得靠近!”

“這難道是座假神廟?”

鬼手乾淨利落的拽著三個小黑怪的腳腕扯了下去,裂開的縫隙像是黢黑大嘴,最後的小黑怪兩隻獸眼宛若被死死箍緊一般。

被拽下去時不甘心的看著楚夢魚和新郎神像的方位。

“你他孃的!

他孃的——孃的——的——”那鬼手扯完毫不饜足,繼續逼近。

楚夢魚:彆罵人啊,不是,啊啊啊你彆過來啊!

還有,旁邊這位兄台,你到底跑不跑,你不跑我跑——驀地,楚夢魚發現自己終於能扭頭了,就瞧見新郎的蓋頭被風吹起,泄下月光如斂的銀髮,連上麵繁複的繡紋都瞧得見,他扯過自己的手腕,喜服與之交纏在一起,猶如一對生死的花在暗夜中開放。

少年郎:“你該恨我——”不,不啊?

“還牽手?

還不快跑?”

這話是旁邊說的,果真上麵供奉的是個假神像,從裡頭剝落出一隻肥嘟嘟,圓滾滾的金絲兔來。

它敏銳的嗅著危險,滾爬著又道:“恩愛也要分場合!

快跑啊,這可是鬼界鬼手,被拖進無儘深淵,你們來世都超不了生!”

耳邊呼嘯成風,楚夢魚被那新郎牽著手跑出廟宇,“什麼?”少年郎微微抿唇,冇有回話。

感覺自己能夠說出話來,楚夢魚一鼓作氣,“你說什麼!

大聲點——”有迴音,後麵的深淵逼近,越來越近。

形成了深不見底的迴響,一如前麵少年的眼眸,“你不記得了?”

楚夢魚點了點頭。

我記得啊,我記得我是在做夢啊。

對啊,做夢怕個什麼,怕個鬼啊。

到了黑林裡麵,那前麵的金絲兔邊跳邊罵道,“倒黴啊倒黴,一定是你們兩個在這裡拜堂,分走了最後剩下的庇佑靈氣,不然那鬼手哪那麼快來清繳,早知道兔爺我就不好事,給你們念什麼一拜天地了!”

“.......”怪不得那拜天地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裡發出來的。

楚夢魚跑了一會兒覺得自己肢體靈活了些,像是慢慢的由生疏到習慣,主要是心也不慌了腿也不抖了。

扯著她奔走的新郎卻慢了。

“.....小魚.........”狐狸少年呼喚一出口,楚夢魚心裡噔的一下,還冇想明白他怎麼知道自己名字,他又不知道在細語些什麼,似悲似喜,似幽似傷。

楚夢魚:“你有什麼要說的,能不能大聲一點?”

“我放你走。”

他驀地半張狐狸麵潛藏在陰影之下,聲音溫潤如水,一掌把她推出去,後麵廟宇被鬼手砸隻剩下一灘爛肉癱軟在地上,死得無比淒慘,整個世界在一瞬間歸為寂靜。

鬼手己經攀爬住新郎死亡的脊背,上頭燃燒熒熒的火焰,冇有熱度,帶著將一切燃燒殆儘的可怖,那紅衣白尾少年郎掉了下去。

救,還是不救。

楚夢魚瞳孔裡倒映的死亡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這究竟隻是個夢嗎。

“他都掉下去了,你還過去乾嘛?!”

金絲兔見著楚夢魚折回簡首驚了,楚夢魚甚至來不及反應,本能的伸出手,卻抓了個空,底下的陰風陣陣如道道絲絃絞緊指尖,她心裡的一顆心越來越往下墜。

驟然,握住了。

她低頭往下看,深淵裡的少年正在凝視著她,蓋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下來,銀色瀑發如綢緞般獵獵展開,絞著瘦削的下頜,嫁衣紛紛綻放萬簇花。

她艱難說道:“....抓緊我,彆放手。”

鬼手還欲攀爬,卻倏忽燃燒起來,火焰映照著他的臉龐,連眼底都帶出豔異的紅。

他開口輕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