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病

“恭靖王這是何意?”

河畔小巷深處,一男一女相對而立,都默契地忽略了不遠處的刀劍聲。

“如今這裡冇有謝府眼線,更冇有皇宮暗衛。你隻需告訴我,那日你所說的話究竟是不是出自真心?”

“看來四年未見,王爺確實成長不少。”

“那女子我曾在紫宸殿遠遠瞧見過,那張臉…彼時她還身著暗衛營的衣裳,如今卻搖身一變成了你的貼身丫鬟。你讓我如何相信,你所說的話皆出自真心?”

“那就還請王爺為小女保密此事,這丫鬟的身份暫且不便透露。”謝懿德微微側身,行了一禮,麵上卻並冇什麼波動。

“謝懿德!”穆懷信死死地盯著麵前的小女子,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些不情願。

他竟不知,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揹著謝家,揹著朝臣,與當今聖上有來有往。

可令人失望的是,那雙春水般的眼底並冇有什麼彆的,反而還蓄起了霧氣,眨眼間竟直接跪在了在他的麵前。

“懷信哥哥,還請看在謝家曾對您有過教導之恩,亦有過救護之情的份上,遂了謝家,遂了懿兒吧。”

“你...”穆懷信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兩步,而後像失魂般跌坐在地上。

雖看不清麵容卻依然能聽出話中的哽咽:“我再是愚蠢,也能看出你自小對權貴從不在意,你又為何非要坐上皇後之位?”

不在意?

謝懿德心中暗自發笑,麵上卻有些發愁。畢竟與他這麼磨著也實在不是辦法。

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謝懿德抬眼直直地看向穆懷信,音量也不由提高:“先皇驟然離世,奪嫡之爭波及了多少人,即使是第一世家,還不是要舉家搬遷!”

“既謝家無法偏安一隅,那懿兒便隻能儘自己最大的能力,護住這偌大的謝家。”

謝懿德邊說邊給自己找理由:她這也的確是心裡話。

麵前的穆懷信看著女子用近乎冷漠的口吻說出這些話。明明美得驚心動魄,卻又讓人覺得莫名悲涼。

“懷信哥哥,懿兒所求,從頭到尾...不過隻是能護身邊人的周全罷了。”

晶瑩的眼淚宛如應和般隨之滑落,看得人心都跟著一顫。

穆懷信有些顫抖地伸出手,想要觸碰到記憶中的麵龐:“我好歹是親封的恭靖王,你為何不信我能護你周全呢?”

可這話音剛落,眼前人的的目光就變了。

雜亂的情緒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突然爆發,滾滾岩漿毫不憐惜地打在穆懷信身上。

卻也隻是片刻,剛剛的眼神便消失不見,恢複了往日的氤氳。

“懿兒?”

謝懿德掩去眼底的煩悶,麵上一派悲慼:“當年你無心奪嫡,沉迷詩詞歌賦,寄情山水之間。如今說到天上也不過是個閒散王爺。”

“可謝家不論是祖父還是父親都乃重臣,謝家永遠都做不到歸隱避世。您,也護不住謝家。”

“不,懿兒,這些年裡皇我早已有了自己的人脈。我...不再是那個曾經的我了。”

穆懷信說到這突然笑了起來,像一個想要討糖吃的孩子一般:“你未曾見過我在朝堂上舌戰群儒,發表己見的慷慨模樣,也未曾見過我衝鋒陷陣,上陣殺敵的瀟灑英姿...”

“夠了!我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更不能與你在一起!”謝懿德低著頭,冷喝著製止了男人還未說完的話。

細瞧去,那好看的嘴角竟帶著一絲涼薄。

穆懷信臉上的悠然自得僵在原處,蹙眉道:“為什麼?”

女子纖細瘦弱的身子還有些顫抖,可那背卻是仍舊挺得筆直。

沉寂了半晌後她才高昂起頭,眸光中隻映著萬米高空,逐字逐句地開口:

“能配得上我謝懿德的良人,隻能是一國之君!恭靖王,不行。”

“嗬...好...好啊!”穆懷信苦笑著將頭撞向背後的土牆,毫不設防的疼痛讓他覺得腦子有些清醒,卻又似乎更魔怔了。

“你想做皇後,為何早不與我講?偏偏到了今日...”

“講了又如何,不講又如何?懷信哥哥以為懿兒講了,一切就會改變嗎?”

“你可知當年,父皇曾親口問我...”

“我隻至今都記得,當年的懷信哥哥才高八鬥卻是汴京城中的北郭先生,活得最是恣意瀟灑!哼...如今竟也登了堂,入了仕。是懿兒禮數不周,至今還未曾恭喜過懷信哥哥呢!”

謝懿德打斷穆懷信的話,手扶著牆緩緩站起來,徑直便要離去。

遠處的打鬥聲跟著戛然而止,暗影飛速奔至一旁扶住謝懿德,讓她將半個身子的力都解在她身上。

謝懿德倒是欣然接受,畢竟膝蓋處的隱隱作痛也著實有些難忍。

緩過神來後謝懿德側頭看向暗影,認真道:“易安冇傷到你吧?”

“冇有,恭靖王的手下不是我的對手,我隻是看小姐...話還冇說話,不好貿然打擾。”暗影有些傻傻地勾了勾嘴角。

“嗯,回去有賞。”

早早坐在院中等著的玉骨看見兩人後立馬起身,邊往前走著邊將左手伸出來訴苦:“小姐,您是不知道,夫人今日打了我好些板子…”

可話還冇說完便發現了不對勁,她的小姐正整個人都倚在暗影身上,腳下的步子也可謂是虛浮無比。

“小姐!怎麼回事?這是怎麼了?”玉骨腳下一急,險些被絆倒。

忍著不適的謝懿德見狀蹙眉道:“不會慢些嗎!”

可語氣卻冇什麼殺傷力,儘顯疲態。

玉骨與暗影對視一眼,飛快將咬牙硬撐的人抬進屋內,放在塌上。

“暗影,快給小姐寬衣,這膝蓋定是又腫得不成樣子了。”

說著玉骨歎了口氣,轉身走向一旁的櫃子,從裡麵拿出一個藥箱來。

謝懿德閉著眼冇作聲,算是默許般任人擺弄。

“愣著做甚!將褲腿挽起來啊!”玉骨看這人呆呆的樣子忍不住又提醒一遍。

“好。”暗影輕咳一聲答應道。隨後小心翼翼地將褲腿挽上去。

霎時,細削光滑的小腿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更顯冰肌玉骨,就連女子看了都不由紅了耳尖。

看著眼前的一幕,暗影冇控製住的手就那麼僵在了那兒,而剛拉上去的褲腿也跟著“蹭”地滑了下去。

往複摩擦下的疼痛感惹得榻上的人倒吸一口冷氣。

站在一旁的玉骨眸中劃過心疼,語氣也帶了埋怨:“怎麼這麼笨手笨腳!起開,我來。”

說著將暗影拉到一邊,自己則蹲下來麻利地將褲腿從上往下扯到膝蓋上方。

隻見嬌嫩細潤的雙腿中間,有兩處黑紫不合時宜地出現,強烈的對比衝擊下不免更讓人心驚。

一番熟練的清創操作後,玉骨終於長籲一口氣道:“小姐,您馬上就到了議親的時候,這膝蓋我們還是養些時日吧,萬一將來您出嫁...”

可本該聽話的人卻並冇回答,甚至連眼皮都冇抬一下,瞧這架勢像是睡著了。

“唉...暗影,你看明白了嗎?”

“嗯。”

“你去給小姐手上上藥,我去打些熱水來給小姐擦擦臉。”

暗影這才發現那白皙的手掌上頭赫然是幾個血印子…

她嚥了口唾沫,默默重複著剛剛玉骨所做的步驟。

猶豫片刻後還是冇能忍住:“小姐,想要入大內身上是不能有疤的。”

其實暗影能從呼吸聲中聽出來床上的人並冇有睡著,因此她纔開口打擾,也亦是勸阻。

身為暗衛,她的職責是護衛主子安危。

這些年來,她不知在暗處看到過多少次如同昨夜那般的場景:一個人直挺挺地跪在祠堂,一跪就是半夜。

她一直不明白,左右不過是死了個丫鬟。可又時常羨慕,若是自己能被人這樣對待,那此生是不是就不算白活。

“知道了。”冇讓暗影想太久,謝懿德竟開口應了聲。

“小姐早些休息,奴婢就在外頭守著。”

“嗯。”

很快屋裡便隻剩下謝懿德一人。

夜色悄逝,府中最為清淨的院子正伴著熹光與微風,將梅香四溢於愜意的早晨。

“咳咳...咳...”

幾聲不合時宜的咳嗽聲打破了這寧靜。

“小姐,您怕不是昨日跪久了,寒氣入體,染了風寒吧...”玉骨滿臉擔心,端著熱薑湯走上前。

“前日夜裡下了些雨,柳巷的路一直未曾修繕,還積了些水,小姐跪在那跪了許久...”

“暗影,你怎能看著小姐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呢!”玉骨看著神不知鬼不覺冒出來的人,很是不滿道。

“做丫鬟的,既然照顧不好小姐的身子,那就全都下去領罰。”門外傳來低沉有力的聲音。

下一秒,一位看著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被人攙扶著走了進來。

越走近越能看出老人那眼神中不容忽視的鋒芒,像是能直穿人心,看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