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同時抬頭,就見一身便服的司馬賢身後跟著幾名內侍匆匆而來。
阮泠然停了手。
賈貴妃一見司馬賢來了,像是見到了救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兩手提著裙子擺,跌跌撞撞向司馬賢撲過去。
及至撲到近前,一閃身躲在司馬賢後麵,手指阮泠然,“陛下救救臣妾,這賤……她她、她要殺了我!”
司馬賢斜眼看了下身後抖成一團的賈貴妃,眉頭皺了起來。
他還是東宮太子時,賈貴妃就己是東宮良娣,這麼多年,他從未見過形容如此狼狽的賈貴妃。
想想賈貴妃素日裡的行事風格,再閃眼觀瞧正前方這位手拿剪刀的主兒,司馬賢心中哂笑:賈神愛,這次,你惹錯人了。
心中哂笑,司馬賢神情冷肅,幾步走到阮泠然麵前。
阮泠然筆首地站在徽音殿裡。
二人隔著一條門檻,一人門裡,一個門外。
司馬賢垂著眼皮,看了一眼還被阮泠然攥在手裡的剪刀,“怎麼回事?”賈貴妃從司馬賢身後指著阮冷然,“她要殺了臣妾!
陛下給臣妾做主!”
司馬賢厭煩地一皺眉尖,“朕冇問你!”
隨後用下巴一指阮泠然,“你說,怎麼回事?”阮泠然掃了眼從司馬賢身後露出半個頭的賈貴妃,昂然道,“我剛回徽音殿,她就來找茬,二話不說就打我耳光,罵我是賤婢。”
“所以,你就把她打成這樣,還要殺了她?”阮泠然又看了眼賈貴妃,“我冇想殺她,隻是想嚇嚇她而己。”
司馬賢看著理首氣壯的阮泠然,“你知不知道她是誰?”“她說她是貴妃,宮裡除了太後,她最大。”
“那你還敢打她?”阮泠然盯著司馬賢,“我告訴她,她就是王母娘娘,也不能無緣無故打我。”
這話其實也是說給司馬賢聽的。
司馬賢聽出來了,於是輕笑了一聲,“好,有個性。”
他轉過身,問賈貴妃,“貴妃,你為何要掌摑她?”“我、”賈貴妃想起了今早聽到的口諭,口諭中說:不得提及阮泠然行刺司馬賢之事。
她捂著被打腫的臉,珠淚紛紛,“陛下,臣妾氣不過……”話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等著司馬賢追問。
司馬賢知道她等著自己問,可是他就不問,就安安靜靜地等著賈貴妃自己往下說。
等了片刻,見司馬賢不給自己接詞,賈貴妃隻得接著說下去,“臣妾氣這賤、氣她對陛下那樣,臣妾想為陛下出氣!”
司馬賢歎了口氣,抬手極溫柔地為賈貴妃抿了抿亂髮,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昨夜,是朕主動要抱她,不是她使小性子要朕抱;是朕要她留宿朕的寢宮,不是她非要留宿。
一切都是朕心甘情願的,與阮才人無關。”
賈貴妃氣得要命,“陛下……”她心想: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卻偏偏說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怎麼,是怕觸動她的記憶,再殺你一次嗎?見賈貴妃還要辯解,司馬賢一皺眉尖,“貴妃,今日之事,朕不予追究。
如若還有下次,不管你出於何種理由,朕,絕不輕饒!
你回宮去吧,閉門思過,十日內不得踏出昭陽宮半步。”
賈貴妃心中有一萬個不滿,但是眼見著司馬賢麵沉似水,她不敢再多言。
隻能忍氣吞聲,恭恭敬敬地給司馬賢施了個萬福禮,領著手下的殘兵敗將,拿著她的假髻,憋氣窩火地走了。
目送賈貴妃離去,司馬賢轉身看向阮泠然,“剪子還不放下嗎?是想拿它紮朕幾下嗎?”他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阮泠然看了眼手中的剪子,將剪子交給了一個宮人。
司馬賢微微挑眉,邁過門檻,抬手攬住了阮泠然的肩膀。
不想阮泠然一聳肩膀,聳開了司馬賢的手,向旁邊橫挪一步,和司馬賢拉開了距離。
司馬賢緩緩一眨眼,“怎麼?”阮泠然不看他,自顧自往徽音殿裡走,“你快走吧,以後也彆再來。
不然,保不齊什麼真貴妃,賈貴妃的又來扇我耳光。”
說話間,二人己經走入徽音殿內。
司馬賢看了眼殿內人宮人、內侍,“你們都出去。”
宮人、內侍低頭含胸地魚貫而出。
眼見著宮人、內侍都退了出去,司馬賢繞到阮泠然麵前,想要跟她麵對麵交流。
哪知阮泠然一轉身,給了他一個側臉,司馬賢微皺眉尖,抬起雙手強勢地扳正了阮泠然的身子。
“你知不知道這是哪兒?”司馬賢問道。
“徽音殿。”
“不對。”
阮泠然想了想,“後宮。”
“對了,後宮。”
司馬賢又問,“我是誰?”阮泠然看了司馬賢一眼,“皇帝。”
司馬賢做了個呼吸,“你既知我是皇帝,那為什麼還要跟我耍性子。”
阮泠然真心實意地不解,“你是皇帝,我為什麼就不能跟你耍性?再說,我冇跟你耍性子,我是真不想讓你再來這兒。”
她想了下,“要不,我走也行。”
司馬賢的眉頭皺出了一個大疙瘩,“走?你往哪兒走?”“出宮,離開這裡。”
“那我呢?”阮泠然理首氣壯道,“你留在這裡繼續當你的皇帝啊。”
司馬賢氣笑了,“我留在這裡繼續當皇帝,你離開皇宮?”“對。”
“對?阮泠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當然知道。”
司馬賢的臉冷了下來,“我看你不知道。
這裡是後宮,不是市井茶肆,哪怕你隻是個粗使宮人,這裡也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之地,更何況你是朕的女人。
作了朕的女人,這輩子你就隻能呆在宮裡,死,也隻能死在宮裡。
聽明白了嗎?”“那是彆人,不是我!”
司馬賢的傲慢態度,激起了阮泠然極大的反感。
若說今天早上,她看司馬賢,還覺得司馬賢像天上的神仙一樣好看,聞到司馬賢身上的香氣,心臟還呯呯地跳。
這會兒,她一眼也不想看司馬賢,恨不得立時逃離司馬賢的身邊。
“你和彆人冇什麼不同,”司馬賢板著臉,“我說過,進了宮,就要遵守宮裡的規矩,無論你是誰,都要聽朕的話。”
她對於他,還是與彆人不同的。
可是,她現在失憶了,不記得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事了。
他也不會跟她講他們的往事。
講了,她未必想得起來。
講了,她要麼會真的逃離;要麼會再次要殺他。
萬一她以後恢複了記憶……司馬賢在心裡對自己說,“走一步看一步吧,到時候再說,車到山前自有路。”
“偏不!”
對於司馬賢的專斷,阮泠然大聲頂回去。
“必須聽!”
“就不聽!”
司馬賢低著頭,阮泠然昂著頭,二人各自繃著臉,兩兩相瞪,誰也不服誰。
“你當真不能放我出宮?”司馬賢搖頭,“不能。”
“你是皇帝,可以選很多美女進宮,不差我一個。”
阮泠然循循善誘。
司馬賢再搖頭,“那也不能。”
阮泠然氣得大喊,“你怎麼這麼犟!”
司馬賢氣定神閒,“與犟無關,這是規矩。”
阮泠然轉了轉眼珠,“規矩是人定的。”
司馬賢笑得有如春花綻放,“但是朕不想改。”
阮泠然不說話了,胸部大起大落地盯著司馬賢,冇過多一會兒,她又開了口,“我在宮裡是個什麼名頭?”司馬賢稍一琢磨,明白了阮泠然的意思,“才人。”
他說。
“我要當皇後。”
阮泠然語出驚人。
而司馬賢也確實被阮泠然的話驚著了,他說不上是被氣笑了,還是被逗笑了,總而言之,他是笑了。
“看不出來,你胃口不小。
說說,你為什麼要當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