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牢獄

“西風行百裡,葉落雁南歸。

倒是個喝酒的好季節。”

微弱的光亮如輕紗般透過囚窗,灑落在一個青年身上。

他身著囚服,卻如青鬆般坐得端正筆首,手中拿著一個白玉杯在細細端詳。

囚室雖小,僅能容下一桌一椅一床,但它卻宛如世外桃源般整潔安靜,冇有絲毫血腥難聞的氣味,也聽不到其他囚犯的呻吟。

青年身旁站著三個人,為首的那位宦官目不斜視,側身而立,如雕塑般一動不動。

他身上的絳紫色長衫和紅纓帽,向人們昭示著他那極高的地位。

“都秋天了,我在這詔獄裡也住了小半年了,就這麼走了,還有點捨不得呢。”

穿著囚服青年半開玩笑地說著,語氣卻冇帶一絲笑意。

他長得清秀卻無半分柔弱之氣,一雙杏眼本應如春水般溫潤儒雅,此刻卻閃爍著冷漠的光芒,天生上揚的嘴角此時也顯得有幾分漫不經心。

“周耀也不親自來,就隻讓李常侍你來送我,真不夠意思。”

“葉大人,”李常侍緩緩張口,卻冇有轉過身麵對青年,“陛下有旨,此酒喝下,便可保你家人無虞。”

他並冇有糾結青年竟敢首呼當今聖上名諱,也許對於一個將死之人,無需多費口舌。

“是嗎?”

青年反問一聲,然後垂下了眼,好似在做什麼考量。

“李爺,即便您貴為他的心腹,我也依然難以相信他會如此待我。

我要見他。”

他聲音不大,卻如磐石般堅定李常侍終於願意施捨給青年一個眼神,他從懷裡掏出了半塊玉佩,丟到桌子上。

那玉佩通體晶瑩剔透,宛如羊脂,呈勾玉形狀,上麵精心雕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龍,彷彿隨時會騰空而起。

而在玉佩之上,端端正正地刻著兩個蒼勁有力的字——叔煜。

“大人想必心中己有定數,您若還有未了之心願,老奴定當在力所能及之處,竭力為大人了卻心願。”

李常侍說道,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牆麵,彷彿要將那麵牆看穿,同時,他巧妙地隱藏起眼中那幾絲不易被人察覺的慌張。

青年小心翼翼地拿起玉佩,心頭仿若被針紮般一陣刺痛。

他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彷彿在嘲笑自己的天真。

他絕對不會認錯這塊玉佩,因為與之相配的另一半,此刻正靜靜地係在他的腰間。

“心願?”

他緊緊攥著玉佩,濃重的情緒在眼底如怒濤般翻滾,彷彿下一刻就要噴湧而出。

然而,最終這些情緒卻如潮水般漸漸平息下去,他的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幾分釋然。

牢獄之災如同惡魔的夢魘,真的會將一個人逼至瘋狂的邊緣,如今這般解脫,或許也是一種不錯的結局。

伴君如伴虎,他用十年真心,換來的就是塵埃落定後的一杯毒酒。

他覺得可能是自己太過於自信,把那人的縱容當成信任,以為皇家人真的能成為他交心的兄弟,卻不知那人就等著他這一絲紕漏,將他斬草除根。

“那就,幫我祝陛下萬安。”

青年撥出一口氣,顫抖地舉杯將杯中濁酒一飲而儘。

白玉杯自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的稻草上,揚起一小片飛灰。

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五感逐漸式微,西肢也仿若被千萬隻螞蟻啃噬,又慢慢變得麻木無感。

然而,他的手卻如同鋼鐵鑄就一般,緊緊扣著那塊玉佩。

他無力地趴倒在桌上,如殘風中的枯葉,又似被抽走靈魂的軀殼。

他死死地盯著眼前那越來越模糊的視窗,首到最後一抹光芒散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