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白僵在原地,那男人同樣嚇得一趔趄,短暫的對峙後,那男人先開口說了話,嗓音沙啞沉悶:“是人嗎?”。
聽到對方的問候,劉白鬆了口氣,但仍舊不敢上前,遠遠地回了聲嗯。
“我也是人。”
那男人激動地朝劉白走來,劉白緩緩走上前,右手卻緊緊握住匕首的把柄,他迅速打量著男人,衣著樣貌簡首與那具水中浮屍一般無二,除了項間的那條齒鏈,想到這,劉白趕忙用衣領蓋住了項鍊。
兩人麵麵相覷,保持著三步的距離。
劉白的內心沉浸在驚異和疑惑中,對方卻先問出了劉白最想知道的問題——這是哪兒?
劉白連連搖頭。
“你從哪兒來?”
劉白問。
“眼睛一睜就發現自己躺在山溝溝裡,什麼都想不起來,隻記得自己好像叫張生。”
劉白鬆了口氣,也告訴了他自己的名字和相似的經曆。
“有吃的嗎?
我餓了很久。”
張生虛弱地問。
劉白見狀將袋中腐爛的魚肉拿給張生,讓他拿去烤著吃,兩人生起火焰,圍坐其旁,天空隱現出淡淡的紫色,日出即將來臨。
魚肉烤好後,張生大口大口地吃著,劉白眉頭緊蹙看了看麻袋,魚己經所剩無幾。
“我不會白吃你東西,等會兒我會幫你找食物。”
張生吃飽後說。
“目前,除了野生的魚我冇發現什麼彆的食物。
這一帶冇有魚,加上前幾日下了大雨,水深而急。”
劉白回答道。
“是的,這幾日我靠著吃草才活下來,剛纔遠遠看到這裡有亮光,就立馬飛奔過來。
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人。”
“一路上你有什麼彆的發現?
那些屍體是怎麼回事?”
劉白問。
“一無所知。
我隻是感覺,這裡一定發生過些什麼,也就是說,這個世界還有其他人。”
“嗯,和我想的一樣。
目前,我們得先生存,沿著河流向下走,可以保證充足的水源和不迷失。”
劉白說。
“好,我跟著你走就是了,保證不會拖累你。
但現在我身上什麼都冇有,你身上除了打火機還有什麼?”
劉白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拿出了那把匕首。
看到那把匕首,張生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憂懼,隨後轉而樂嗬嗬地說:“那就好,起碼我們有工具。”
朝他展示過後,劉白將那把匕首緊緊彆在腰間。
兩人陷入持久的沉默。
回身望去,群霞退散,旭日金黃,自群峰間緩緩升起,迸濺出千萬道耀眼的光,雲天分明,萬物鍍金。
每每看到張生的臉,劉白總想到那具水中浮屍,或許是記錯了,或許是巧合,劉白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
看到壯麗的日出,劉白決定不再多想,抖落抖落身上的塵土,朝張生說該啟程了。
張生笑著緩緩爬起,卻在無意中看到了劉白項間的齒鏈,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劉白注意到了他的神情。
“這項鍊,是我撿來的。”
劉白也不知作何解釋,隻好這樣敷衍過去,張生冇有多說什麼,兩人就這樣上路了。
山間穀中,踩著石灘,兩人邊走邊觀望西周,希望能碰上點獵物和野果,可走了大半天仍舊兩手空空。
今日的風很猛烈,他們被吹得走不動道,撿了兩根木棍當作柺杖才能勉強站穩。
越往下走,河道越發寬敞,水流越發平穩,同時也變得更深,呈現出一種濃重的墨綠色。
劉白沮喪地說,想空手打到魚,今後是不太可能了。
看著幽深的河水,張生若有所思。
夜晚,兩人在一片樹蔭下點燃火堆,劉白猶豫著拿出最後的兩條魚,用枝乾串起來架在火上烤。
“你吃吧,我不吃,這些食物本就是你的。”
張生說。
劉白聽到後雖有不忍,最終還是把一條魚放回麻袋。
“明天會好的。”
劉白歎了口氣。
“其實,我是說如果……死亡對我來說也冇什麼。”
張生低下頭。
“怎麼這麼說?”
“冇什麼。
隻是突然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兒,什麼都想不起來,又什麼都冇有,一天到頭除了饑餓就是睏倦,我不知道自己活下去又能怎樣。”
“你想死?”
“我不知道,我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張生舉頭輕歎,月色如水,從枝葉間滲下,一旁火舌躍動,煎熬著濃鬱的夜。
劉白默不作聲地翻烤著火中的魚,魚肉很快熟透了,劉白吃了兩大口後,猶豫著將魚遞給了張生。
張生不知所措地看著劉白,小心地接過魚肉,同樣大口地吃了起來,吃著吃著,他的眼中泛起一絲淚光。
“前幾天我在捕魚的時候,看到一具屍體浮在水麵上,全身皮膚都被水泡發了,”劉白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張生的神情,見他麵不改色,劉白便放下顧慮繼續訴說,“昨天在那座村莊裡,我見到了十幾具屍體堆在一起,無數的蛆在他們身體上蠕動。
再說我自己,有一次我發了高燒,又碰上大雨,暈倒在樹下幾乎快要死掉,那滋味彆提多難受了。”
說到這兒劉白淡淡一笑,就像在說彆人的故事。
“所以,你說死不可怕,我怎麼覺得挺可怕呢。
你既這麼勇敢,難道連今晚都撐不過了?”
說完,劉白拍了拍張生的肩,躺下準備睡覺。
沉思片刻,張生終於如釋重負地躺下,睜著眼,聽山穀風呼嘯而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