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霽?”
趙嬤嬤點頭,“秦少師單名一個霽字,錦州人士,幼時雙親過世投奔京中外祖父,與外祖父相依為命,十三歲時外祖父過世家中再無血親,京中一書院先生與其外祖父有舊,收留他在書院讀書,十五六時才學出眾名滿京城,次年科舉連中三元,如今位列三公不過弱冠。”
梁知舒愣住,有些冇料到秦霽的生平如此波瀾,張了張嘴,“……孤兒?”
“可有婚娶?”
趙嬤嬤聞言瞥她一眼,“並無。”
“……”她感到有些頭疼,太陽穴跳了跳,無血親,又無妻子,家中冇軟肋,連中三元位列三公,此人必定是天之驕子,聖上肯把和親之事交於此人也能說明此時聖眷正隆,若無變故往後便是光明坦途。
“銅牆鐵壁一般,讓我如何想轍。”
梁知舒有些喪氣,向後靠在了圈椅上,眼神劃過一旁她最愛的百果糕時,隨口問道,“可打聽到了他有何喜好?”
趙嬤嬤有些猶豫,先是瞧她一眼,又看了看蘭櫻。
她見趙嬤嬤瞧她,覺得莫名,“怎麼了?”
“坊間傳聞,有人問秦少師有何愛好,秦少師答曰,愛天下至美。”
她還未作出反應,蘭櫻卻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原也是個俗人,說不定送些稀罕物件就成了。”
趙嬤嬤卻搖頭,“並非如此,秦少師位高權重,討好的人如過江之鯽,那數不儘的稀罕物件如流水般往府裡送,秦少師卻是一件未收。”
說罷又瞧著梁知舒。
“天下至美……”她琢磨著,思前想後卻毫無頭緒,隨手拿起一塊百果糕咬下,水果的混合滋味讓她微微放鬆,“罷了罷了,左右還有時間,明日見過他再想對策吧。”
趙嬤嬤點頭稱是,“秦少師為人嚴厲,公主明日早些去尚書房,留個好印象。”
屋外天光漸微,暮色如墨,各宮婢女點起昏黃的燈光,宣告著一天的結束,初秋的夜吹來陣陣涼風。
此刻盛京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人聲鼎沸,酒樓各處笙歌燕舞,絲竹之聲不絕於耳;街道上摩肩接踵,叫賣聲此起彼伏,琳琅滿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繚亂。
朱雀大街往北的烏衣巷中,一座寬闊宏大的府邸映入眼簾,府內靜謐無比,來往婢女皆輕聲悄步。
書房中,暗衛正朝著書案沉聲彙報閣中要事,彙報完還不忘補上一句,“……閣主,影十一來稟,今日宮中清舒苑的三公主派人去尚書房打聽了您的訊息。”
說罷書房安靜下來。
書案後的男子靠著椅背,隱在黑暗之中,冇開口,隻能瞧見一隻色如白瓷,五指修長的手捏著一隻狼毫筆有一搭冇一搭的輕敲著書案,“咚……咚……”一聲一聲彷彿敲在暗衛心尖,他有些摸不清男子的意思,微抬起頭遲疑著開口,“閣主……可是要處理掉?”
“咚。”
狼毫筆被無情的丟至一旁,“梁知舒?”
男子突然出聲,他聲線偏冷,腔調卻慵懶,彷彿並未把此人放在眼裡,壓迫感使暗衛低下頭,定了定心神全神貫注的聽著。
“嗤。”
男子毫不在意,“不必搭理。”
——翌日清晨。
梁知舒起了個大早,穿了身水綠色煙羅裙,坐在梳妝檯前任由蘭櫻細細妝點,她本就貌美,肌膚瑩潤剔透,一雙杏眼如清潭般純淨清澈,上妝後更是光彩奪目,恍若林間精靈。
蘭櫻上完妝放下手中的口脂,看著銅鏡中的人不禁感慨,“奴婢倒覺得公主便是天下至美。”
梁知舒無語的頓了頓,瞥蘭櫻一眼,“莫非你要把你家公主獻給秦少師?”
本是隨口一說,蘭櫻卻來了勁,聲調都揚了起來,“秦少師人中龍鳳,位極人臣,學問頗高又得聖寵,奴婢以為秦少師配得公主。”
說罷點點頭,眼睛發亮的瞧著她。
“……”她不知說什麼好,站起身朝外走去,“……人家不見得就能答應我這不受寵的落魄公主,走罷,莫要遲了。”
今日天氣晴朗,微風帶來一陣清新和舒適,清舒苑到尚書房要走上兩刻鐘,此時時間尚早,沿著宮道走到尚書房想來還有一盞茶的時間。
她如此想著出了清舒苑,不緊不慢的朝著尚書房方向前行,沿著宮道拐了個彎,迎麵一粉衣宮婢垂著頭端著一盅湯快步走著。
梁知舒覺得奇怪,多看了兩眼那宮婢,兩人即將交彙時向右撤了一步側開了身。
未曾想那宮婢卻是瞄準了,猛的潑向她,她額角跳了跳,向後快步倒退兩步,企圖躲開,但還是被湯潑到裙角。
“公主!”
蘭櫻驚呼一聲,站她身前隔開她與那宮婢。
那宮婢見狀迅速跪地求饒,“三公主饒命,三公主饒命,奴婢失手……”蘭櫻嗬斥宮婢,“冇長眼的東西……”梁知舒抖了抖濕透的裙角,打斷蘭櫻,“你是哪個宮的?”
“奴婢……奴婢……”那宮婢怯怯的不肯回答。
蘭櫻見她支支吾吾,“公主問你話呢!”
梁知舒抬頭看了看太陽,明白了宮婢的意圖,當機立斷轉身往回走,“蘭櫻,在糾纏下去便遲了。”
蘭櫻聞言,狠狠瞪了宮婢一眼,快步跟上梁知舒往回走。
換完衣裙出了清舒苑,一路快步奔走,不敢停歇,但到尚書房時還是遲了一盞茶的時間。
她停下來緩了緩,讓蘭櫻去廊下候著,理了理微亂的髮髻和衣襬,才抬步向右偏殿走去。
離右偏殿越近,殿中男子的聲音也越清晰,清冷冷的如山泉流動,彷彿要浸到人心裡去。
她莫名有些緊張,攥緊了手心,腳步不停走至在門口停下,定了定神抬起頭。
瞧見書案前立著一高挑清瘦的身影,背對著光看不清樣貌,似是聽見動靜停下了講課,轉頭瞧她一眼。
隨後放下書本緩步走來,一步步靠近,先瞧見如玉的肌膚與墨色鬢髮,再走近五官也清晰起來,劍眉星目,鼻高唇薄,宛如雕刻一般。
梁知舒聽見自己的心臟砰砰的跳動,一時竟分不清是因為剛纔的奔走還是因為此人的樣貌。
他在她麵前站定,清冷的竹香撲麵而來,微低著頭盯著她的眼睛,麵無表情,眸色冰涼,渾身散發著不容靠近的氣息。
“三公主,您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