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攬星

已經十二年了嗎?周小川躺在床上幽幽地自言自語。

望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全息投影,他默默地問自己。

“爸、媽你們在哪裡?你們一定還活著吧!”

這是一個全封閉的八邊形房間,佈置的極其純粹,屋裡隻有床和工作台。地麵、牆壁、天花板、甚至傢俱都是由純黑色玄武岩打造,渾然一體。唯一的雜色就屬周小川和工作台上的那朵水晶蘭了。

周小川和大部分“攬星城”裡的孩子不同,他原本並不是一個孤兒,他的父母都是“攬星城”的高級研究員,周小川算是二代移民了,可十年前的一個早晨,一切都變了!那一年周小川才六歲,那場突如其來的試驗事故幾乎摧毀了城裡四分之一的電子設備,而城裡的人員、動植物卻毫髮無損,唯一失蹤的就隻有周小川的父母。攬星城曾多次組織人手調查失蹤事件,卻毫無所獲,隻知道事故和天琴星人的飛行器研究有關。

“小川,小川。”房間外的呼喚聲把周小川從回憶中拉了回來。他跳下床對屋外輕喊:“稍等啊,良子。”隻見他向虛空中微微揮手,衣櫃緩緩從地板裡長了出來,迅速地穿好製服,周小川用手輕觸牆麵,牆麵上陡然裂開一道門,小雯和良子正在門外微笑地注視著他。

“攬星城”坐落在亞洲東六區地底3.69萬米深度,人口25687人。這裡原本是達爾星人的文明遺蹟,在兩千兩百年前,被墨家“钜子溯”發現,經過其後一百多年的研究與改造,成為了墨家的首座地下城。這裡有黑夜,有白天,有高山,有大海,有平原,有森林,還有各種神奇的地底生物,儼然就是一個生機勃勃的小世界。

在“攬星城”中央,分佈著一萬多個黑色的八邊形建築,它們層層疊疊,錯落有序,而且各有大小,功能不一。這些看似全封閉的黑色玄武岩建築其實既透光,又透氣,而且觸手溫暖柔軟,非常神奇。

遺蹟內千年來恒溫、恒濕、恒氧,四季如春。

而“攬星”二字則源於那懸浮於空中的23顆巨大水晶,整個地底空間包裹著它們,彷彿擁群星入懷。它們也散發著光和熱,為這個世界提供著生命之源。

餘曼雯和李煜良是周小川的死黨,他們來自於地表世界。“擎天城”每年都會在世界範圍內搜尋遭遺棄的嬰幼兒,在進行治療、撫養與啟蒙後,分配給各個墨城進行人口補充。

他倆第一次來到“攬星城”時已經六歲了。當小雯首次觸摸那溫暖、柔軟的黑色玄武岩時,她相信是墨者的善意讓這座看起來冰冷、壓抑的遺蹟變的溫暖如春。

孤兒在這裡並不會捱餓受凍,更不會遭受任何的歧視與虐待,因為這裡是墨家的“攬星城”。“兼相愛”如同呼吸一樣,深深烙印在每一個墨者的靈魂深處,墨者對每一個孩子都視如己出。孤兒在這裡也並不孤獨,他們三個小夥伴,在這裡學習、奔跑、哭泣、大笑!他們在鏡湖裡泡過澡,寶塔森林裡打過鳥,蘆筍洞裡尋過寶。這方圓百裡的地底空間就是他們的整個世界。

“小川,今天是穆教習的戰鬥訓練課。遲到的人是要當沙包的!”良子大喊道。三人眼裡同時泛起一絲慌亂,在周圍人善意的目光中,他們風一般的向城市正中心那座最大的八邊形建築跑去。

經過了兩千多年的演變,如今的墨學可以主要劃分爲十個門類: 理學、軍事學、工學、曆史學、法學、邏輯學、經濟學、人體科學、醫學、農學。墨家的孩子都屬於墨者學徒,從六歲開始接受係統性的教育。學徒必須學習所有的基礎科學,直到二十歲後根據大考的成績,選擇以後進修的方向。墨家學說最重實際,墨者把自己的研究方向視為安生立命之本,凡事必身體力行。而“戰鬥訓練課”就屬於結合軍事學和人體科學的實戰科目。

穆教習是“攬星城”軍事學的資深教習,周小川的父母當年也是他的學生。穆教習今年八十,正值壯年。他身材偉岸,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平時總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那眼裡偶爾露出的精光,卻讓人不敢直視。

望著尷尬進門的三人,他的臉上噙著一抹放蕩不拘的微笑。

穆老師站在大廳中央朗聲說道:“同學們,請讓我們歡迎這三位勇敢的誌願者入場。”

三人彷彿破罐子破摔般,在一百多名同學的注目禮下,認命地走向大廳中央。

同學們起鬨的鼓起了掌,甚至還有口哨聲傳來。

這座八邊形的階梯大廳占地數千平方米,隻要站在大廳中央說話,聲音可以清晰地傳入每一位同學耳中,給所有人同樣的視聽體驗。

當三人來到穆教習身前站定,隻見穆教習舉起右拳,在空中緩緩張開五指,中央的環形區域漸漸擴大,學生們的階梯座椅也井然有序的如潮水般向四周退去,讓出了大廳中央一個三百米左右的圓。

“攬星城”中的所有建築都融合了生物奈米技術,墨家子弟可以憑藉靈能,隨心所欲的控製它們的內外結構,他們從來不需要為生活瑣事而費神,奈米機器為他們解決了一切麻煩,讓他們在生活和學習上的效率大大提高。

見木已成舟,無法改變今天當沙包的命運,周小川眯著他那對好看的桃花眼,賣萌似的望著穆教習討好說道:“穆大俠,能不能輕點?”

穆教習戲謔的望向三人,微笑道:“喲?你周小川也怕過?聽說你搗鼓的那個粒子炮昨天把董老頭的鬍子都燒了半邊。”

周小川乾笑著說:“這不是戰鬥訓練課不能用武器嘛!”

穆教習大笑:“哈哈哈!好膽!我一定特彆照顧你。”

小雯看著周小川的傻樣,無奈的搖搖頭,小聲叮囑道:“集中精神,使用狩熊二號方案!”

瞬間三人的眼神淩厲起來,閃身站好隊形,嚴陣以待。

穆教習不緊不慢的朗聲說道:“今天我們要複習的是墨家武學結合靈能的高級攻防技巧,同學們請看好。”

隻見他向三人閃電揮拳,一瞬間大廳內拳影如織,卻又悄無聲息,恐怖的力量如疾風驟雨般砸向三人。

小雯嬌叱一聲:“守!”

良子立即舉步上前,雙手交叉橫於胸前,一麵藍色巨盾憑空出現。

小川和小雯默契的對視一眼,如流星般從良子身後一左一右、魚貫而出。

在拳影還未和巨盾觸碰時,他們已閃現到了穆教習身側。

周小川雙手出掌如刀,兩片半月形的刀氣向穆教習激射而去。

小雯並指如劍,五道劍影從五個不同方位朝穆教習刺來。

拳盾相交,轟的一聲巨響。良子被震退了三步。

卻看穆教習左右開弓,隻見他左手一扭,刀氣被帶離方向,轉而朝小雯射去。右手一吸,五道劍氣被他抓在手中,劍氣劇烈掙紮卻無法逃脫。穆教習稍稍用力,劍氣瞬間在哀鳴中被碾碎。

他輕輕一拂,碎裂的劍氣便如同細針,灑向小川和良子。

如此輕描淡寫的化解了三人的聯手一擊,讓三個小夥伴臉上的表情又凝重了一分。

小雯厲喝:“纏!”

她向側後方縱身一躍,避過刀氣。雙手之中陡然電光激射,一道球形閃電如奔雷般飛向穆教習背心。

良子則俯下身形,蓄力出拳,發出一個巨型拳影,破開所有飛針,硬撼穆教習麵門。

小川如同鬼魅一般,身法靈動,閃身來到穆教習的頭頂,雙手一招,八道疾風螺旋飛舞,籠罩向穆教習周身。

穆教習抬頭掃了一眼周小川,邪魅一笑,眼中忽然精光乍現。周小川隻覺眼前一花,電光火石之間就和穆教習互換了身形。

周小川慌忙散去靈能,以防自己的風刃及身,可此時閃電已然落下,他所立之處化為了一片雷澤。

他被電的外焦裡嫩,渾身僵硬,又迎麵撞上了良子的鐵拳。黑煙散儘,空氣中飄散著一陣肉香。

小雯高喊:“我們認輸!” 她閃身過去抱起周小川就向他嘴裡猛灌著恢複藥劑。

穆教習立於虛空,點評著剛纔僅僅十二秒的戰鬥:“自一千年前,墨家在人體科學上取得重大突破後,墨家子弟均被賦予靈能,靈能可以通過意念讓能量由虛化實,同時提高大家的身體素質與反應速度。但在和同級甚至高級彆的對手交戰中,隻有結合對應的武技才能做到攻守有方、進退有序。三位同學雖然配合默契,攻擊時機把握準確。但是武技和靈能結合的十分生疏,纔會被我如此輕易控製。”

穆教習輕揮右手,剛纔的戰鬥場景立刻以全息投影呈現在大廳中央。 穆教習慢條斯理的說道:“現在讓我們具體來分析一下他們剛纔的破綻。請看這裡,周小川的這招上步雙殺看似迅猛,卻缺少一往無前的氣勢,出手角度過大,靈能運用略顯遲緩。風代表自由、靈巧,來去無蹤。隻有領悟了它的真意,才能和風元素產生共振……”

經過了20分鐘的點評後,同學們紛紛下場,三人也一起加入,兩兩組隊進行實戰對練。

穆教習一一指點,耐心教導。在課程結束之前,穆教習高聲說道:“下週就是本年度的實戰考覈,我十分期待大家的表現。” 說完還特意撇了三人一眼。

墨家學宮隻在上午授課,下午是每個學徒自修的時間。墨者相信,師長把技能授給學徒僅僅是基礎的第一步,起引導作用,目的是為了拋磚引玉。學徒的水平提高主要靠自己的資質和勤奮,他們要在模仿中學會運用和實踐,在思考中發現並創新。

墨家學徒的學習生活十分辛苦,一天要學習十二個小時以上,全年無休。但是冇有任何人會偷懶或者抱怨。他們是真正熱愛著學習,他們如饑似渴的吸收著那浩如煙海的知識,把成為墨者視為自己畢生的榮耀。

經過一上午的精神**雙重磨練,三人在下午的自修課裡愈發賣力,寶塔森林裡的生物可算是倒了黴。

寶塔森林位於“攬星城”北方,因為生長著一簇簇如參天巨樹般的蘑菇而得名。每當夜晚來臨,在星辰水晶的光輝逐漸黯淡後,這裡會變成一座唯美、璀璨、色彩斑斕的奇幻世界。

在這絕無僅有的美麗風景下卻也潛藏著可怕的危險。每當入夜之後,墨家學徒都被禁止入內。

目前離入夜還有1個多小時,三人組正和一頭巨熊凶狠對峙,戰鬥已接近尾聲,周圍一片狼藉。這是他們又來折騰老冤家“木頭”了。“木頭”是隻地底巨熊,身高五米,體重三噸,毛色灰白,背後和麪部遍佈紫色的生物光斑。它皮糙肉厚,力大無窮,還特彆善於打洞。四年前,當三人在這裡測試“蜘蛛炸彈”時不小心炸掉了木頭家的大門。

在這場持續了四年的孽緣裡,開始時“木頭”還占儘上風,經常把三人攆的哇哇大叫。但是隨著三人漸漸長大,“木頭”如今總是輸多贏少,家裡大門也換了幾十塊。今天的“木頭”格外淒慘,屁股後麵的毛都被燒掉了一大片。在扔下兩隻小川牌烤雞後,三人和“木頭”揮手道彆,換來的是“木頭”的震天怒吼。

三人在蘑菇巨傘下快速奔跑,周小川興奮的喊著:“太棒了,小雯!就該這麼打!木頭這蠢熊還不是被我們收拾的服服帖帖!上午如果我們使出這招,一定能把穆老賊的褲子給燒了!”

小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穆教習可不是熊,他的套路深的很!”

良子也大聲附和:“穆老賊可厲害著呢!他原本是任俠城的高手,上屆墨俠的熱門候選,二十年前不知道什麼原因纔來了我們攬星城當的教習,聽說以前是讓澤塔星人聞風喪膽的狠角色。”

小川眉頭一皺,憤憤不平道:“你們怎可長他人誌氣!下週的實戰考覈我要讓穆老賊刮目相看、頂禮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