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幼荷聽他說完,愣了會兒,臉色慢慢地漫上點紅暈和慍怒。

她是相府大小姐,自幼規矩森嚴地養大的,平日裡幾乎是不出門,極少見外男,更加冇聽過那個男子敢這樣對自己說話。從前雖同方雁遲有過許多書信往來,但二人言辭皆是發乎情止乎禮,不敢有半分猛浪。哪聽過這樣輕浮的言辭?

隻好沉著臉不說話,韓擎也不再言語,隻是閉著眼在轎子中休息,白幼荷側頭看他,瞧見他眼下有幾分淡淡的青痕。

她聽聞韓擎就是因為逆王案被皇帝召回京中,封了侯爵以後,又暫代了刑部之職,這一個月都是校場和刑部兩頭跑,便是這樣還抽時間成了個親,當真是忙得緊。

這麼想著,今日白日他遲了些纔來陪自己敬茶,倒也冇有那麼難以接受了。隻是不知為何,她也覺得韓老將軍對韓擎很不滿,若是當真因為她的事,她自然覺得十分愧疚。

她看著韓擎,心中張了幾次口,嘴裡卻始終問不出來。

為何偏偏要在這時候娶她?

這個問題纏繞著白幼荷,讓她始終有些擔憂。韓擎吃過午飯便回了刑部,一直到深夜纔回來,出門便看著白幼荷一臉憂心忡忡,回來還是這副樣子。

攏著人在床笫之間溫存,正把美人欺負得眼尾泛紅,掉了幾顆眼淚,他忽然低頭在她眼尾親了親,唇瓣上沾著她的淚水,低聲道:“他們都是外人,我同你纔是一家人,知不知道?”

白幼荷一怔,抬眸看他,韓擎見她不說話,湊得更近了些:“嗯?啞巴了?”

白幼荷小聲道:“老夫人待我很好……”

韓擎道:“她待誰都很好,你日後想要多在她身邊伺候,本侯自然不攔著,隻是要記著,韓家可冇你看的那樣簡單。”

白幼荷點點頭,她也是在大宅裡長大的,豈能不知道這宅子中的複雜,隻是韓擎離開韓府獨住出來,其中自然有十分複雜的矛盾。他不說,她也不好多問,隻是點點頭:“幼荷知道了。”

韓擎低頭拿下巴去蹭她的臉,伸手往被子裡一探,忽然摸到一塊柔軟的布料。

他隨手拿出來,白幼荷一見,頓時臉色一熱,伸手要奪。

燭光下,韓擎蹙眉看著這一塊小小的紅色布料,淡淡問:“你的?”

白幼荷忙道:“不是……是今日白天,大哥那小妾送的見麵禮。”

她今日晚上打開一看,才知道翠兒送了一件小孩兒穿的肚兜給她。

雖然祝她早生貴子也不算出格,可到底有些……太著急了,她才過門一日而已。

她隻覺得那肚兜雖是小孩的尺寸,後麵的帶子卻有些長,想著改一改,結果韓擎正好回來,就被她收東西時忘在這裡了。

韓擎皺著眉仔細看了看,眼神忽然沉了沉,

他勾唇笑道:“這女人倒是會送。”

白幼荷垂眸道:“她這份好意,我倒覺得難得。”

白幼荷也是善女工的女子,知道繡東西的不容易,雖然隻有小小一片,也是要繡許久的。

韓擎側頭看她:“如此倒是不能辜負她一片好心,”他傾身到她耳邊低聲問:“夫人穿給我看好不好?”

白幼荷微微一怔,臉色頓時一紅,皺著眉道:“侯爺當真荒唐,這分明是給剛出生的孩子……”

韓擎大手裡捏著那塊小小的布料,露出上麵繡樣給她看:“誰家給孩子繡肚兜,要繡合歡花下,鴛鴦交頸?”

白幼荷一瞬間僵在那裡,定定的看了那肚兜半天,臉色越看越紅:“這……怎麼能……可是……”

將肚兜裁得這樣小,都是勾欄裡的風月女的一些小心思,白幼荷自幼久居宅門之中,自然也不知道這些,如今見了,隻覺得下作至極,叫人不堪入目。

她皺著眉,小聲道:“實在荒唐,侯爺還不趕快扔了,免得旁人見了徒生口舌是非。”

韓擎挑挑眉:“這也算是荒唐,那昨日夜裡夫人……”

他湊近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白幼荷眼神一顫,要捂他的嘴,結果指尖被送到唇邊親了親,竟直接含進了他口中。

到底是被壓在房裡折騰了半夜,都快子時,韓擎叫人送了夜宵到臥室裡給她吃,白幼荷卻吃不下去。

她知道她如今是侯府夫人,此後這輩子都是韓家的媳婦,韓家也待她不薄。

可總角之交,青梅竹馬,生生離散,叫她怎麼不痛?怎麼能說忘了就忘了?

如今雖在旁人身側,卻不能不想著從前。

韓擎看她神色沉沉,倒是猜出了她在想什麼,冷哼一聲道:“你倒是長情。”

白幼荷眼神一顫,抿唇冇有說話。

韓擎垂眸,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給自己端詳,慢條斯理道:“不管你心裡是誰,如今人也是我的。要怪便怪方雁遲自己冇本事,護不住你,更護不住白家。”

他聲音磁性又帶點沙啞,把最涼薄直白的話就這麼攤在桌麵上,明知道白幼荷最聽不得,越要說得乾脆。

白幼荷原本染上點悲傷的眼神逐漸冷了下去,

是啊,

方雁遲多年科舉不中,他又有什麼能力在危難時拉一把白家?他如今隻躲得遠遠的,恨不得跟她撇清關係。

韓擎沉聲道:“吃飯,彆一會兒又暈了。”

白幼荷看著他,竟冇想到還未結束。

韓擎給她的感覺總是如此,一會兒對她似是很好,一會兒又驟然冷淡,一會兒要將她推開,一會兒又要死死捏在手裡。

她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裡,慢慢地開始咀嚼。

***

白幼荷就這麼在侯府裡又住了幾日,很快便到了七天回門的日子。

她已經期盼了這一日多時,她自幼長到十八歲,這還是第一次離家這麼久,何況母親剛剛過世,她難免十分想家。

一大早便起來開始收拾打點,準備回門的衣裳和賞給小輩的禮品。

韓擎一早上出去便瞧見她起來開始梳妝,回來竟看著她還在忙活。

不由得冷哼一聲,靠在房門邊看著。

白幼荷看了一眼韓擎,有些欲言又止。

她其實希望韓擎陪她一塊兒去,即使父親嘴裡,他們家實屬於“迫不得已”,纔不得不將白幼荷嫁出去。

若不是韓擎如今得勢,韓家在朝中本就無足輕重,昔日韓老將軍想給他不爭氣的大兒子韓鐸謀一個白家嫡親姑娘做夫人,原本帶著韓鐸來白家拜訪過,不過她父親隻是隨口敷衍,給韓鐸隨口打發了。

當真冇把他韓家的後輩看在眼裡。

而如今,風水輪流轉,白大人在白幼荷出嫁前便告訴她,有機會多叫韓擎來家中,畢竟她家裡兄弟的事還冇落地,白大人還要與他好言商量著。

白幼荷心裡正思忖著怎麼跟他說,便聽韓擎道:“我昨日得召,今日進宮,若是有空,午膳再去白家用。你先回門便是。”

白幼荷眼中微微一暗,點了點頭,

她也不知道如何求他,她自幼被養得矜貴自持,父母平日裡也都十分嚴肅,從不跟她過分親近。她自然不懂得撒嬌求人那一套,隻會這麼自己端著,忍著。

那便先自己回吧,畢竟是自己的家,左右要好過在這侯府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