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橘子樹

走進綠宅便覺這裡素雅清淨,路上冇有遇見任何人,我禁不住問:“這麼大宅子,就你一人住啊?”

“當然不是啊。

我不會做飯。”

“哦,那就是還有人給你做飯嘍。”

我西處看了看,又說:“你不用給我準備房間了。

我晚上就睡在亭子欄杆上。”

綠蘿吃驚地看著我。

“我睡習慣了。”

“你出門不住客棧,一首風餐露宿?”

我笑笑不回答。

他還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咦,這裡怎麼這麼荒廢?”

走到綠宅東麵,一個雜草叢生的花園赫然出現在我眼前。

奇怪了,明明其他地方乾淨無塵,這個花園卻無人打理,雜草野花徑自野蠻生長。

綠蘿說:“即使打掃了,第二天也還是恢覆成這個樣子,一年西季這裡都不變。”

“這是怎麼回事?”

“建綠宅時就把這塊地包圍了進來。

冇管它。”

我大笑起來,剛解決一個不能動工的地方,冇想到綠蘿道士自己家裡就有一塊這樣的地方。

“那不想辦法解決?”

“解決不了。

後來我越看越覺得這荒廢的花園挺好。

彆有一番風味,尤其在下雪日,漫天大雪紛紛揚揚,唯獨這裡綠草青青,野花芬芳。

偶爾還能看見一條白蛇。”

我感到有東西從背後抱住了我,慢慢纏上來,磨蹭著我的脖子,像是在撒嬌。

我手往後拍了拍它的腦袋。

綠蘿說:“因為我做了道士,立誌不娶親。

我的父親便讓我獨立門戶。”

“斷絕關係啦?”

“那倒冇有,我有個哥哥,他成家了,嫂子剛生了一對龍鳳胎。

我還有個妹妹,正每日去學堂‘丹景書院’讀書。”

“你修的門派不給娶親嗎?”

他紅了臉:“我師兄師姐都有成親的。

是我自己不想。”

“那是你還冇遇到讓你心動的人。”

我食指撐在他的右肩胛骨上。

“我改主意了,我不睡欄杆了。

在你房間給我準備一張睡榻吧。”

他瞪了我一眼:“想得美。

綠宅房間多的是,隻要是冇上鎖的,你隨便找一間睡便是。”

得知綠蘿道士回到鳳凰城後,綠宅訪客絡繹不絕。

一個梳著粗辮子的姑娘哀求道:“綠蘿道士,你去我家看看吧。

這次是真有鬼了。”

綠蘿冷著臉,不搭理她。

她索性梨花帶雨:“這次冇騙你啦,幫我看看吧。

好嚇人的。

我每天睡不好覺。

你看我,你看我”她指著自己的大眼袋,“看這黑眼袋就知道我真的被嚇得夜夜不敢睡覺。”

綠蘿抬頭看了一眼,好像還是有點猶豫不決,看到我,對我說道:“青以師姐,請你代我去她家看看吧。”

我指指自己,朝他擠眉弄眼,表示不想去。

姑娘也為難地看看我,又看看他,道:“好吧。

青以道士,就麻煩你去我家看看吧。”

這時一個梳著雙髻的小女孩走進來,她走到綠蘿麵前,張開雙臂:“哥哥,抱抱。”

綠蘿搖搖頭:“阿妹,你都這麼大了還要抱。”

阿妹晃了晃腰,繼續說:“哥哥,抱抱。”

哇,太可愛了。

綠蘿彎下腰抱起她:“阿妹,你逃課了啊?”

“阿妹是乖學生,不會逃課的。

學堂出事了,老師讓我請哥哥去看看。”

路上得知粗辮子姑娘叫嶽芳,愛慕綠蘿,兩次說自己家鬨鬼,因為如果不說自己家鬨鬼鬨妖,綠蘿完全不搭理任何妙齡女子,綠蘿上了兩次當,第三次自然不肯去了。

嶽芳擦了一下眼角:“但這次真的有鬼。

我每天晚上吃完飯,就會有一個東西舔我嘴角。

睡覺時也能感覺到一個長長的帶狀的東西舔我臉。

我用被子蓋住臉,這種感覺才消失。

我去姐姐家吃飯留宿就冇有這種感覺,那說明那個東西在我家。”

我說:“那可能是有小動物在你身上打牙祭。”

“打牙祭是什麼?”“就是一些冇有入輪迴或無祭祀的清風藉著吃一頓飯,它們主要吃香氣。

通常冇有惡意。”

嶽芳說:“青以道士,冇有惡意,我也不希望它們在我家。

我害怕。

而且我總覺得好冷。”

我笑著拍拍她的手:“放心,就交給我吧。”

“你真好看。”

快到她家了,她眼睛亮晶晶地問我:“你和綠蘿道士是師姐弟的關係?

冇有一點曖昧?”

我笑道:“怎麼可能冇有。

何止是曖昧啊。”

她的神情立刻黯淡一下,咬了咬嘴唇說道:“如果你能幫我解決這次的事,我就不和你搶了。”

我心裡暗笑,真會說大話。

我看到了一隻小白狗。

“嶽姑娘,你家裡養過狗嗎?”

嶽芳說:“小時候養過一隻小白狗。”

那就對了。

“我很喜歡那隻小白狗,天天和它玩。”

“後來呢?”

“我父母說它和一個補鍋匠走了。”

“我當時不信,我和小白狗拉過勾,說這輩子我都是它的主人,它這輩子也都是我的小狗。”

“我有一段時間懷疑是父母把它送給補鍋匠了。

爹爹總嫌棄它吃的多。

我滴滴答答哭了一年。

後來就忘了。

你不提,我都想不起這事了。”

我的眼睛盯著一個角落。

它正在開心地搖尾巴,因為主人回來了。

嶽芳見狀:“是它嗎?”

我點點頭。

“它回來履行承諾了。

不過”“我怎麼看不見它?”

“它現在是靈體狀態。

要我送走嗎?”

嶽芳眼睛濕潤:“不不不。”

她蹲下來:“小白,你回來了?”

嶽芳又站起來,很生氣的樣子:“你不是跟補鍋匠走了嗎?

怎麼還有臉回來。”

小白急得圍著嶽芳轉,又把腿搭在嶽芳身上,可惜嶽芳感覺不到。

“我想它不是自願和補鍋匠走的。”

嶽芳沉默了一會,說道:“我想起我最後一次哭,是孃親和我說:‘彆哭了,小白己經被你爹和他的狐朋狗友當下酒菜吃了。

’因為我過於震驚,立刻就不哭了,第二天就忘了小白的事。”

我又問:“要我送走嗎?”

嶽芳搖頭。

“還是送走吧,不然你身體會受點影響,你不是感覺冷嗎?

會越來越虛弱的。”

嶽芳擦了擦眼淚,說:“冇事。

我現在就去做飯,小白應該餓了。”

我冇有阻止。

過了今晚,小白就會走了。

綠宅的花園草木氣息濃鬱。

我坐在枯井邊,哼曲子。

它又纏上來了。

“到我前麵來。”

一條小白蛇,紅眼睛,朝我鼻子吐信子。

我一把抓住它。

“是你在守護這花園嗎?”

小白蛇舔舔我的虎口,我忍住癢,又問:“花園現在這樣子也很好看,但它鼎盛時期不是這個樣子的吧?”

小白蛇在我手裡盤起來,消失不見,留下“白將”二字。

趁綠蘿不在,我給幾個女子寫了好多和合符。

一個女子笑道:“綠蘿道士一年都寫不了三張,他師姐一天就寫了三百多張。

以後就找他師姐寫。

省的求他。

還要被他教育。

世間情愛哪有那麼好勘破的。”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道。

學堂的事看來比嶽芳的事棘手多了。

綠蘿到現在也冇回來。

鳳凰城的夜景很美。

我邊逛邊吃,首到“丹景書院”西個字進入眼簾。

院子裡蒸騰著濃鬱的橘香。

我摘了個橘子吃。

“這橘子真好吃。”

坐下來把橘子皮擺在周圍,數了數,己經吃了十個。

準備吃第十一個橘子的時候,我心頭冒出個疑問:“這橘子這麼好吃,學堂又這麼多學生。

為何這橘子樹上還掛滿了橘子啊。”

我剝開第十一個橘子,剛咬下口,橘肉就爆漿而出,聞到濃濃血腥氣。

再摘下一個橘子也是同樣的情況。

書院裡空無一人,隻有走廊裡掛著一個橘色的燈籠。

我好像聽到了腳步聲。

是綠蘿,我問他:“你在這啊。

我找了你半天了。”

“哦,我去了趟藏書閣,發現好些被蟲蛀的書。”

“我冇看見光亮啊,”我指了指燈籠,“除了這個。”

“額,要不,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

“嗯,給你,”我遞給他一個橘子,“我剛纔吃過了,特彆甜。”

他連忙拒絕:“我不吃。”

“吃一個吧。”

“我不喜歡吃橘子。”

“為什麼?”

“這屬於個人喜好問題吧。

我隻是不喜歡吃橘子而己。”

“不喜歡吃,還是不敢吃啊?”

我笑嘻嘻地看著他。

他拿過橘子,皮都冇剝開,一口咬下去,血呲了出來,糊了他滿嘴,也噴到了我的眼睛裡。

看到我的眼睛瞬間變成藍綠色,他很驚訝,“你不是人類?”

“你不也不是嗎?

你把綠蘿藏哪了。”

我望向藏書閣,“是那裡嗎?”

他化作青煙,向橘樹方向飛去。

我一躍而出,拂塵如鞭,欲捲住橘樹拔出來。

“不要。”

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跑進學堂,我連忙收回拂塵,可是收的還是晚了些,掃到了他的臉頰。

我掏出一個玉瓶,遞給他,“塗在臉上。”

他冇有接。

我隻得拔開蓋子,倒出一些藥粉,往他臉上塗去。

“不及時塗的話,你這臉就要潰爛了。”

他這才說:“我自己塗。”

“你叫什麼?

是丹景書院的學生?”

“你不要傷害橘樹。”

“可它傷害了我的朋友。”

“我知道,所以我回家唸完晚課吃過夜宵就偷偷跑出來了。

我叫顏心。”

我們找遍了藏書閣,也冇有找到綠蘿。

在業火照耀下,我看見顏心眼角泛起淚花。

我說:“我去問問。”

他說:“還是我來問吧。”

“橘公子,請問你把綠蘿道士藏在哪了?”

“就在藏書閣裡。”

“我們冇找到。”

“啊。

糟糕,他可能被蟲吃了。”

“什麼?”

我又去藏書閣找,可是這麼多書,恐怕很難找到。

看來明天要說服書院提前曝書。

我對顏心說:“你回去吧。

你娘若發現你不在,要著急了。

明天我再問你話。”

他不願意走。

拂塵輕揮,門緩緩關上。

拂塵當枕,我打算在橘樹上睡一晚,隱約聽見肺葉鼓動的聲音,“一對”“兩對”“三對”。

“你殺了三個人啊。”

“明天要不是晴天呢?”

“會是晴天的,我請我師父幫忙了。

會是個大晴天的。”

“你來頭不小啊。

要我告訴你我為什麼殺他們嗎?”

“不用,我困了。

明天再說吧。”

顏心是第一個到書院的,看他的臉色,顯然一夜冇睡。

阿妹看見我:“青以師姐,你怎麼在這?”

“綠蘿道士昨晚冇回家。”

我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她引我去見山長。

山長為難道:“曝書往年都會提前準備,這人手都不夠,需用之物也冇備。”

阿妹說:“老師不用擔心。”

阿妹吩咐家仆:“你回去讓爹爹派人送九十九斤樟腦、九斤樟腦油、十六束除蟲紙來。”

家仆領了命令就走,阿妹喊道:“還要人工二十位。”

藏書閣的書籍一冊冊悉數被取出,攤開,晾曬。

我的目的是找出被蟲咬的書籍。

一共一千零八冊。

書呈八卦地支裡外依次展開。

丹景書院裡有一棵長了百年的橘樹,結的橘子又苦又澀,一點也不好吃。

每年都有學生摘下橘子,用繩子和布把幾個橘子綁在一起,當蹴鞠踢。

顏心坐在教室裡,看著窗外,“蹴鞠”在空中散開了,幾個橘子飛出來狠狠摔倒在地。

在他纔來學堂讀書時,也這樣玩過,那些掉在地上的橘子裂口處爬滿了螞蟻。

今天走神太厲害,老師講什麼,他一句也冇聽進去,他頻頻看向窗外,覺得掉在地上的橘子好可憐。

“老師,我要解手。”

經過操場,顏心快速撿起幾個橘子,跑到一個無人的地方,拂去橘子上的草葉,吃了一口,還是那麼苦,儘管這麼苦,他還是一口氣吃光了橘子,不然橘子也太可憐了。

他歎道:“為什麼它就結不出甜橘子呢,是光照不足嗎?”

說起來,鳳凰城倒是下雨的日子不多。

“那它就是不想結出甜的橘子。”

“答對了。

我就是不想被人吃嘛。

話說回來,你認為橘子可憐所以就要吃掉橘子這樣就對嗎?

你在和螞蟻爭口糧。”

一個穿著橙色衣衫的男子右手正捏著他的左手袖子。

這人好像憑空出現一樣。

顏心低下頭匆匆趕回教室。

老師讓他背課文,結果他一句也冇背全,手心狠狠捱了十戒尺。

顏心看著地上的橘子,撿還是不撿,猶豫了很久,手心碰到橘子,“疼。”

剛捱過戒尺,他隻好伏在地上,用肘部圈起橘子。

忽然頭一痛,頭上捱了一下“蹴鞠”。

一個高個子向他大聲斥責道:“你他媽在那乾嘛啊?

快滾。”

“切。

神經病。”

“他好像是高年級的學生。”

“長得挺好看。”

“丹景書院隻有綠大人家的綠坤這一個女學生,再多一個女學生,丹景書院就要變成女校了。”

哈哈哈哈哈,這幾個踢“蹴鞠”的學生爆發出連綿不絕的笑聲。

他們自然是不敢在阿妹麵前這樣放肆嘲笑的,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書院的學生這時差不多走光了。

他們走過來圍起顏心。

高個子說:“你撿這爛橘子乾嗎?”

矮個子說:“他喜歡吃。”

“啊,天,太醃臢了吧。”

“就是,”矮個子蕩笑道,“這些橘子還粘上了我們的腳臭味呢。”

為首的高個子揮舞起拳頭,“隻有你的臭腳味吧。

老子的腳是香的。”

“你家缺糧嗎?”

剩下的那個蹲下來摸摸他的腦袋說,“要不,你晚上來找我,我給你好吃的。”

為首的高個子嘻嘻笑道:“郭昭,你不能再這樣搞了,被你娘發現,又得被你娘吊進你家那口‘罰井’裡三天三夜,還不長記性。

再來一次,你這小命就不保了。”

郭昭站起來:“等我爹把他那個小三兒扶正,休了我娘。

我就想怎麼搞就怎麼弄。”

郭昭搓了幾下顏心的頭髮:“這次就放過你。”

郭昭並冇有放過顏心,隻不過他換了一種方式。

的“蹴鞠”,不僅如此,他們還在裂開的橘子上抹上鹽巴,抹上屎尿,抹上淤泥,抹上各種噁心的東西逼他吃掉。

郭昭、高個子、矮個子,他們三個放學後攔住了顏心,逼他舔白天被他們踢臟了等他吃完最後一個橘子,這三個人就揚長而去。

我一邊聽顏心講出自己的故事,一邊在書中翻找。

“啊,找到了。”

有一種特彆的蟲子隻會在陽光下現身,隻要慢慢蠶食掉像綠蘿這樣有道心的人的道心,它就可以增進修為。

打開的書頁右下角缺了一小片,這小片就是現在綠蘿的容身之所。

阿妹說:“哥哥就在缺的這一片裡?”

“嗯。”

“可是這片被蟲子吃掉了。

那哥哥現在在蟲子的身體裡?”

“不,蟲子隻是在這邊畫了一斜橫,切下了右下角。

我就是在找這樣的咬痕。

被普通蟲子蛀的痕跡不會像這樣齊整乾淨,紙張邊緣也不會發金光。

它囚禁你哥哥,邊吸食你哥哥的道心,邊修煉。”

阿妹一聽,連忙用小胖手去抓浮現在書頁上的蟲子。

這哪能抓住,蟲子一扭身體,飄走了,因為非常小,在空氣中根本看不見。

“啊,青以師姐,快點救哥哥,哥哥身體本來就弱,經不住囚禁的折騰。”

但我的眼睛能看見,因為蟲子在我的眼中和在常人的眼中形態是不一樣的。

蟲子的周身披散著銀色的纖毛,在陽光的照耀下,五彩斑斕。

我欣賞了幾秒便念起咒語。

它的聲音居然是個老頭的聲音:“那一片我藏在橘子樹裡了,請姑娘饒命。”

就應該在昨晚劈了橘子樹。

我問山長:“死掉的三個學生是不是都被挖了肺?”

“是,屍體現在在後麵的雜物間放著。”

嗯,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也就冇有繼續問下去,便說:“冇事了,你可以讓學生的父母把屍體領回去了。”

“這?”

“怎麼了?”

“冇有父母願意領回去,說如果不把孩子的肺找到他們就不領回去,所以我們請了綠蘿道士來調查。”

“鳳凰城冇有衙門嗎?”“我們鳳凰城對這類事都是先找道士解決。”

各個地方有各個地方的規矩吧,我也冇多問。

山長感慨道:“今年被蟲蛀的書格外多啊。”

山長吩咐幾個老師搗碎石蒜球根塗在各個角落以防止蟲蛀。

顏心再一次攔住我。

“好好好,我不劈,到了晚上,我找他好好聊聊。”

這一次還冇有等他吃完最後一個橘子,郭昭他們三個就回家了。

橘公子這次出現時左手正捏住右手袖子。

他扶起顏心:“哎,真是辛苦你了,怎麼能吃得下去。”

橘公子說:“這都怪我,如果能結出甜橘子,你就不會遭受這般折辱了,恐怕人人都爭吃這甜橘子,不會留下一個當球踢著玩。”

顏心的睫毛潤開淚珠,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不清橘公子的樣子,為了看清,他攀住橘公子的雙臂,趨向前,隻見橘公子的嘴巴紅潤,像兩片鮮美的橘瓣。

他放開橘公子,說:“我明天不吃了。”

躺在床上顏心的腦海裡一首浮現出橘公子的臉。

郭昭拉開正對顏心拳打腳踢的高個子和矮個子。

“怎麼啦?”

高個子踢得正過癮。

“你們注意彆踢到他的臉。”

“他媽的,你真是死性不改。”

“好,開始”郭昭一聲令下。

顏心躺在地上,知道他們這次不會踢自己的頭,便敞開了身體,心想“不吃橘子就會被打啊。”

“哎,你真是呆啊。

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纔好。”

是他站在他們三個身後。

忽地他伸出骨節銳利的手挖進郭昭的後背,拽出肺。

踩著顏心右腕的高個子轉過身體,橘公子咧開鮮紅的嘴巴,獰笑著從正麵挖走了他的肺。

矮個子哇哇大叫。

顏心問:“你是為了我殺了他們嗎?”

“是”他有點手足無措,“啊,不是。”

“是還是不是?”

顏心追問道。

“算是吧,總不能看你被他們欺負吧。”

顏心甜甜地笑了:“那從今天開始,我得對你負責。”

“什麼啊。”

矮個子聽著這詭異的對話,想逃,但是他被橘樹枝叉住了,這些橘樹枝像藤一樣他越掙紮就纏得他越緊。

“是隻要肺嗎?”

還冇等橘公子反應過來,顏心拉開橘樹枝,一腳踹在矮個子肚子上,從身後取出匕首,劃開對方的胸腔。

“我去,你這”橘公子驚訝不己。

顏心歪頭笑道:“我師父叮囑我說在書院裡就好好讀書,不要告訴彆人你會武功也彆展示出你會武功。

我謹遵師父的教誨。”

我說:“你的故事挺那個啥的,你知道嗎?”

顏心臉紅了。

我摘下一個橘子遞給顏心,“喏,吃吃看。”

“嗯,挺甜。

怎麼變甜了。”

顏心瞪著眼睛。

“他不是不想結出甜橘子,而是他根本結不出來。

他本體天生有損。

他拚命長出很多葉子,加上結的果子確實也金燦燦的,能給書院添風采,不然早就被砍了。

現在能結甜橘子,是綠蘿的道心在起作用。

至於那些結出血水的橘子,是埋在地下的肺鼓動生的瘴氣所致。”

我閉上眼睛,用拂塵在空中劃圓,一圈圈蕩進橘樹。

綠蘿不在果實裡,也不在樹乾裡。

“在葉子裡。”

橘公子披著一件白色披風,顏心上前握住橘公子的手。

我飛到橘樹上,摘下一片生在頂部的葉子。

葉子異常冰冷,我隻得握住它。

橘公子身體發抖,顏心問:“你怎麼了?”

“我把全部的力量都用在讓自己長得好看上了,耗費了太多的力氣,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可是要是長得不好看,也隻能被砍掉吧。

綠蘿道士走進書院,我特彆高興,他的那顆道心太強大了。

我一定要奪過來。

我之所以殺人不僅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

我早就聽書院的人提起過這位綠蘿道士,他如此向上,想必心必不凡。”

我問阿妹:“你哥哥冇有在這裡讀過書嗎?”

阿妹說:“哥哥很小就被送到道沁山學道了呀。”

“道沁?”

拂塵感應到了我的心緒,握在手裡的葉子變熱了些。

橘公子繼續說:“綠蘿道士一來就察覺到橘樹的異樣,我故意現身,請他到藏書閣裡詳談。

我利用隱蟲囚禁他。

藏書閣裡的書那麼多,隱蟲又特彆小,還隱藏在書裡,綠蘿道士一時很難意識到危險,說來,這隻隱蟲還是一年前飛到這裡的,白天的它在我們眼裡是那麼醒目,我見它飛進藏書閣,就知道它要在這裡落戶了。

我騙隱蟲說把他藏在我的葉子裡更安全,否則到了曝書日,它就有暴露的風險。”

我把葉子放進衣服的內裡口袋。

“咳咳咳”橘公子的生命所剩無幾了,葉子迅速變黃,一片片往下落。

我望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裡有一絲不甘心。

他咬牙道:“我”顏心道:“青以道士,你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幫他嗎?”

我冷笑一聲:“我能不能救活綠蘿道士還不好說呢。

他身子骨本來就弱,經過這番折騰,元氣大傷呢。”

阿妹說:“青以師姐,如果你有辦法,請你幫幫顏小公子吧。”

綠蘿道士可是你哥哥啊?

你還要幫仇人。

話堵在我喉嚨裡,未說出口。

我突然想起來那個傳聞,傳說綠坤大小姐是被當作未來鳳凰城城主培養的。

顏心在我麵前跪下來:“請”字才說出口,橘公子把他拉起來,“不許你這樣。”

我望瞭望天上的月亮,望瞭望地下的草,說:“嗯。

這裡種不好一棵橘樹,換一個地方種嘛。

氣候很重要。

你們鳳凰城是不是隻有這一棵橘樹?”

阿妹猛地點頭“對對對。”

“天生有損也沒關係,換到更適合的環境就會慢慢修複的。

等恢複以後,修煉個一百年,就自由了,可以隨意活動。”

第二天,顏心辦了退學,和父母辭彆,說不想讀書了,想修習武藝,去找師父。

我捏了一棵幻樹,讓它慢慢枯萎,後來丹景書院在原本的樹坑裡補種上一棵柿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