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芭蕉有靈生妒心

盧氏瞧著芭蕉樹久了,背脊生出一股惡寒之意,不禁打了個激靈,往丈夫身後挪了挪。

道人又問:“你家小公子平日也是在此間休息?”

胡墨翰答道:“本來他的臥房是在對麵那個庭院的桃花林後邊,但是這兩年犬子因要準備科考,越發的勤於用功,常常背書至深夜,怕他來回走動過於勞累,因此二伯在書房內給他另辟出一個小間,作晚間睡覺、日裡小憩之用。”

盧氏想了想,補充道:“如此說來,這一年間他倒是時常睡在書房哩!”

道人點點頭:“這就是了。

書房處在你家的坤位,給夫人來住倒是無妨,小公子平日在此讀書也是無妨,可就不該在此睡覺。

須知夜半子時為陰陽大會、水火交泰之際,稱為“合陰”,是一天中陰氣最重的時候,且居位也屬陰,可不是要衝撞了他的元氣麼!

桃林那間屋子雖方位亦不合適,但好在桃木屬陽,可阻隔陰氣邪祟,倒是絕佳的將養之所。”

盧氏旋即符合道:“對極,我兒以前在桃林居安置的時候,氣色和身體確實都好些。

唉——原是不該在書房給他設什麼臥榻的,休息自該去臥室纔對,來回走動一番,反對身體好些。”

胡墨翰見她屢次插嘴,便生不快:“婦道人家,恁的多話,大哥還在這裡呢!

本來因著你關心明兒的病情,才許你個婦人留下,跟著一幫爺們穿堂過戶己屬於禮不合,你就該緘默自持纔是。”

盧氏立馬低下頭去,不敢多言,生怕丈夫一生氣,便讓她退下。

道人看著如此迂腐教條的家風,深深不以為然,但自覺畢竟隻是個外人,更不好多說什麼,便即回到正題上,話頭還是指向盧氏,算是給她個台階:“夫人愛子心切,貧道理會的,可明確告知您,令公子的病可救,但凡事都要講求個因果緣法,弄清楚這些,咱們纔好對症下藥,是也不是?”

盧氏不敢再接話,胡墨翰連同其他西房連連稱是。

道人繼續道:“所以,你們得先平心靜氣地聽貧道細細道來。”

他說著,從褡褳中取出一團紅線,向那幾叢芭蕉樹走去,邊說著邊用一種奇怪的手法將紅線纏繞在樹身上:“剛纔說到方位不宜隻是其一,其二嘛!

便是這幾叢芭蕉樹不該種在此處,準確的說哪裡都不該種芭蕉樹。”

這時,一向沉默寡言的二房胡墨軒有幾分遲疑道:“這……原是因為此處采光極佳,才作明兒的書房之用的,後因西曬太過,才種了這幾株芭蕉樹,擋擋日光,且芭蕉性陰……”他說到此處時立馬像反應過來什麼似的住了嘴。

道人看他一眼,便即猜出這房屋陳設佈置該是這位二伯督辦的,本想為自己辯解一番,反倒是露了餡,便道:“二老爺也知道芭蕉性陰啊!

原是好心想著給這裡增些陰涼,卻變成聚起了陰靈。”

“陰靈?”

這二字一出口,把諸人嚇得是麵無血色,盧夫人險些又要暈去。

“芭蕉性陰,此地又處在極陰的坤位,再加上你家哥兒日裡經史子集、詩詞歌賦的一通背誦,如同點化於它,芭蕉長期受書香熏陶,便產生了一點靈識;晚間呢又有你家哥兒的陽氣交感,便如同滋養灌溉於它,久而久之這一點靈識由愈聚愈多的陰氣承載,便生出一個女靈體來。”

話到此處,老爺們雖說冇驚呼失聲,但也顧不得體麵,不自覺地就想往道人身後去躲,紛紛警惕地盯住那幾叢瘮人的芭蕉樹。

道人笑著,一麵手指似乎是在掐算著什麼,一麵說道:“莫慌莫慌!

這靈體尚未成氣候,還不能幻化出實體,不然你家公子怕是等不到我來。

我猜,你們一定是有誰在此地討論過令公子的婚事吧!”

胡墨翰有幾分瑟縮道:“的確是,我與內人在這院裡說過,覺得鄰縣紡織大戶白芮家的嫡女白芷蘭,年貌才學均可堪匹配我兒,何況其二伯剛剛升遷為江州知府,家中另有一位異母兄長和一位表兄前後中舉,家族興旺仕途通達,正是聯姻的好親家。”

道人嘖嘖道:“瞧你們說的,可不是把那芭蕉靈的嫉妒心激出來了麼!

本來她受詩書教化性情祥和,對你家公子更是生了戀慕之情,卻因這一絲嫉妒之心便即轉了邪性,怎生會放著你家哥兒如此精純的陽元而不受用,可惜尚未幻化出實體,隻能入你家哥兒夢中去行那見不得人的勾當,因此你家小公子與其說是用功太過熬壞了身子,倒不如說是跑馬太多,虧空了身子。”

如此說法,把那盧氏又惹急了:“你胡說,我家明兒知書識禮,尚不知男女之事,怎會行那勾當!”

道人此時的注意力己全在芭蕉樹上,手中又迅速變換了兩次術印:“夫人若是不信,可將平日裡伺候小公子的貼身女使喊出來問問便知。”

盧夫人此時也顧不得規矩不規矩、尷尬不尷尬,立馬使喚小廝將桃林居那邊的丫鬟翠濃喊過來。

“夫人有何吩咐?”

這個叫翠濃的小婢,大概因為連日來不眠不休地照顧著自己昏迷的主子,是以未來得及換洗,整個人看著憔悴且有些蓬頭垢麵的。

“你倒是說說,這一個月來……這一個月來,公子的換洗衣物如何?”

翠濃也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一聽夫人問這話,頓時小臉通紅,緊咬下唇就是張不開口。

幾個老爺旋即會意,各自踱步到院子各角落,裝作渾不在意,其實哪一個不是豎起耳朵來聽。

翠濃見老爺們都退開了,這才支支吾吾,十分害羞地說道:“婢子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總之這個月初開始,公子的衣褲上就總有些不明的……不明的汙穢,所以就並未送去洗衣房……首接自己盥洗晾曬了。”

聽這小婢說完,盧夫人的臉也跟著漲得通紅,甚至都不好再看道人一眼。

道人輕輕一笑:“好色而慕少艾,公子也己成年,這樣的事實屬人之常情,冇什麼不好意思的。”

他說到這裡,故意提高了音量:“不過,妖孽邪祟,染指人類,心生妄想,敗壞倫序,便是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