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原點

是夜。

俗話七月流火,如今便正值七月,燥熱的有些怕人,窗外的知了還在不停地叫著,夜風透過紗窗吹進房門,好歹清爽了些。

雕著瑞獸的金絲楠木床上躺著的女子此刻正雙眸緊閉,額頭上滲著密密麻麻的汗珠,一張精緻的小臉格外蒼白,如玉的手本能的緊緊扣著床沿,指甲彷彿都要嵌進去一般。

她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唇,似乎想要呼喊,又喊不出聲,顯然是被魘住了。

“小姐,您怎麼了?”聽竹一邊喚著,一邊用力的推了推正在噩夢中的沈蔻青,眼瞧著她掙紮了幾下,才猛地睜開了眼睛。

“您被魘住了?”聽竹見她醒過來,忙倒了一杯茶遞給了沈蔻青。

沈蔻青起身,不停地喘著粗氣,接過水之後喝了一口,才恍然反應過來,難以置信的抬眸看著聽竹,整個人都呆住了。

“怎麼了?”聽竹伸出手在沈蔻青的眼前晃了晃,莫非自家小姐被魘傻了?

沈蔻青目不轉睛的盯著聽竹,忽然就紅了眼圈。

聽竹是她乳母的孩子,自小便同她長大,武陵侯府隻有一個小姐,聽竹便如同親妹妹一般。

可是宋元徽剛剛登基不久,便將自己打入冷宮,性子一向溫和的聽竹為了自己跪在殿前聲聲質問九五之尊,卻被當著自己的麵千刀萬剮!

聽竹渾身是血的模樣依舊曆曆在目,如今再次看到這張無比親切的臉,沈蔻青頓時覺得鼻子有些發酸,眼淚便止不住的湧了出來。

可是怎麼會這樣,明明自己已經死了,聽竹也已經死了,沈蔻青目光流轉,將周圍打量了一圈,這正是自己未出嫁時的閨房!

她心中忽然有了一個讓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

“聽竹,明日是什麼日子?”

聽竹不做多想,道:“明日該是穀雨了。”

“哪一年的穀雨?”

聽竹皺了皺眉,這問題著實有些奇怪,但是既然小姐問了,她老老實實的回答便是:“嘉元皇帝四十七年。”

沈蔻青頓時愣的說不出話來,嘉元是宋元徽父皇的年號,而嘉元四十七年,正好是十年前,彼時沈蔻青纔不過十六歲,還未與宋元徽相識。

愣許久,沈蔻青才認清了事實,她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一切都還未發生之前!此時武陵侯府尚在,自己也還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小姑娘。

一切回到了原點,她重生了!

一時間百感交集,這一切是如此的令人不敢相信,沈蔻青卻出奇鎮定。

她將茶杯隨手放在了床頭的木桌上,抬眸看了一眼聽竹,道:“你且先下去,我想自己靜一會。”

聽竹有些憂心,福了福身子,道:“聽竹就守在門外,若是有什麼事,小姐喚一聲便是。”

說罷才轉身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沈蔻青緩緩起身,走到了銅鏡前坐了下來,望著鏡中的自己。

銅鏡中的少女此時正值豆蔻年華,一雙狐狸眼長得格外勾人,明媚的宛如三月春風。

沈蔻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覺得彷彿是做了一場夢,她卻分不清眼前是夢境還是現實。

身後忽然傳來微弱的窸窣聲,沈蔻青很是敏銳的轉身,立馬捕捉到了聲音的來源。

她小心翼翼的往床後麵走去,猶豫了片刻後猛地將床幔掀開,大概是因為燭光昏暗,沈蔻青隻是看到了一團黑影,隨後便是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她曾隨著父兄征戰沙場,對血液的味道原本就格外敏感,忙拿了一盞燈過來,這纔看清楚這團黑影原來是個人。

想必是受了重傷,此時已經昏迷不醒了。

約莫是出於醫者之心,沈蔻青費了好大的力氣把那黑衣人拖上了自己的床,拿了布帛來給他止血。

看體型很顯然是個少年,麵上蒙著黑布,隻能看到眉眼,他闔著眸子,因為痛苦不住的蹙著眉,卻硬是咬緊了牙關,一聲不響。

明明已經昏迷了,還能保持這樣的理智,沈蔻青倒吸了一口涼氣,能做到這種程度,絕非普通人。

她看著他即使緊皺也依舊好看的眉眼,伸手將他蒙麵的黑布給扯了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極其俊俏的臉,雖然白的冇有一絲血色,五官卻依舊驚豔。

一時間,沈蔻青莫名的覺得熟悉,卻又想不起來究竟是誰,正在此時,她卻恍然間看到了少年腰間半露的玉佩。

那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玉,色澤和質地都是上乘的,分明是皇家的物什,她將那枚玉佩捏了出來,上麵赫然雕琢著一個精緻的圖案,隱隱能看出一個‘琛’字。

皇室子弟,琛……

沈蔻青的腦海中頓時閃過一個名字,——宋以琛,當今最得帝心的皇長孫。隨即她又搖了搖頭,這時候宋以琛不是應該在藥王穀調理身體麼?怎麼會出現在皇都中?

正在狐疑之際,沈蔻青的手腕倏然被捉住,她本能的往那隻手的主人望去,那少年也正巧正看著自己,目光中充滿了警惕。

“你這麼看著我作甚?是你闖進了我的閨房,我冇有叫人把你扔出去,還給你止血,你還想恩將仇報不成?”

少年聞言,垂眸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傷口,果然已經被白色的布帛纏住了,原本往外湧得洶湧的血液此刻也顯然止住了不少。

他又抬眸,盯著沈蔻青從自己身上拿走的玉佩不肯挪眼。

“還給我……”少年有氣無力的開口,卻含著莫名的威懾力,沈蔻青險些鬼使神差的就還給他了,眼看著玉佩就要交回他的手中,沈蔻青卻忽然收了回來。

“要我還給你也行,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少年眸子一寒,好不容易消失的警惕又重新浮上了眼底:“你想問什麼?”

“你是宋以琛?”

他冇有說話,眼中的警惕漸漸染上殺意,沈蔻青曾跟隨父兄征戰沙場,如何瞧不出這層殺意。

她卻隻是笑了笑,道:“你緊張什麼,這塊玉佩一看就是皇家之物,又刻著琛字,聯絡起來,可不難猜到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