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輕舟本以為隊伍不長,可上了橋之後,才發現這個橋似乎冇有儘頭。
不知道排了多久,前麵那個大媽才被領了進去,她一路上念唸叨叨,說自己誠心禮佛,定是能有個好歸宿,叫到號後便顫顫巍巍,雙手合十,念著阿彌陀佛走進了殿裡。
成輕舟站在殿外,被一個屏風擋住了視線,裡麵的聲音也傳不出來,隻見巍峨的大殿兩旁是一對楹聯。
立德立功雙腳平平蹬寶地,存仁存善一心坦坦對青天。
她仰著頭看了好一會兒纔將這楹聯看了個明白。
“下一位。”
殿裡傳出了一個渾厚的男聲。
守在門口的牛頭朝她示意:“到你了。”
成輕舟心口撲通亂跳,抬腳走了進去。
殿旁站著一個身著青色長袍的中年男人,正低頭檢視手中的一長方形物體,應該不是閻羅王。
殿裡規模冇有從外麵看上去那麼大,就像一間普通的會議室,殿裡的陳設也很簡單,一眼便被成輕舟看完了。
殿中有一張很大的辦公桌,上麵竟然擺了一台電腦,旁邊是一個水晶桌牌,上麵是三個正楷字,秦廣王。
辦公桌後,坐著一個二十六七的女子,整張臉白得嚇人,顯得印堂發黑雙眼無神,那有著濃厚黑眼圈的眼睛幽幽地打量了她一番:“你是成輕舟?”
閻羅王竟然是個女的?
成輕舟心中大為震驚,還來不及反應,隻是木訥地“嗯”了一聲。
秦廣王頭側過頭去看電腦,眼裡似乎有點驚喜:“你竟然有過目不忘的天賦?
那怎麼纔是個普通本科?”
“我……”成輕舟正想回答,隻聽那閻王又自言自語道:“哦,家境貧寒,從小打工養臥床的外婆,心思都在掙錢上。”
秦廣王:“有如此技能,倒也是可惜了。”
成輕舟從小記憶力就好,看過一兩遍的東西,基本都能倒背如流,像跑外賣也是一樣的,去過一次的住戶,她便能精準的記得位置,下一次同樣的訂單便不會再浪費時間。
小時候老師都誇自己聰慧,是棵讀書的好苗子,可奈何生活無常。
秦廣王一邊滑動鼠標,一邊自言自語,“平生不是什麼惡人,好事倒也做了些,算是勉強合格。”
倏爾秦廣王往身後的老闆椅一靠,十指朝上:“我這有個機會,能去上頭打打雜,看你樂意不樂意。”
成輕舟一頭霧水:“上頭?”
秦廣王左手有節奏地敲擊著辦公桌:“天界缺人乾點雜活,你雖冇有什麼功德,但也未曾做過壞事,雖然達不到飛昇的標準,但過目不忘也算一項技能,如果你願意去,我便破格推薦你。”
成輕舟瞠目結舌:“我去了便是神仙了?”
秦廣王少女般噗嗤嬌笑,更是鬼魅:“你倒想得美,你如今隻是魂魄,去了後自然也是一副魂軀,但是天上靈氣很足,得道成仙也是遲早的事,若有機遇,飛黃騰達也不無可能。”
成輕舟有些猶豫:“那我去了就不再投胎成人了嗎?”
她對人世似乎還有一些眷念,畢竟自己當了一輩子的人,一首被外婆教導這輩子不好好做人,下輩子做貓做狗,實在是冇暢想過在天上過日子。
秦廣王清咳了一聲:“崔判……”一旁的男子走近,成輕舟這才發現他手中拿的東西竟然是一個平板。
這陰間倒是什麼都有,和電視劇裡實在不太一樣。
秦廣王:“崔鈺,你看看,這丫頭如若投胎能投個什麼家庭。”
崔鈺用平板筆在平板上劃拉了兩下:“大人,成輕舟這一生短暫,雖未做過什麼惡事,但也未建什麼功德,下一世也就與這一世差不多,頂多是長壽些。”
和這一世差不多?
那豈不是又是風雨飄零的一輩子?
冇有出路又永世煎熬。
成輕舟立馬丟掉了對人間的留戀,幾乎蹦躂了起來:“我願意!”
秦廣王暗自長舒一口氣,這天界讓閻羅殿輸送人才,她找了許久都冇湊齊,差點就不能在截止日期內完成指標。
秦廣王目的達成勾唇一笑,對著成輕舟擺擺手:“崔判,你帶她去吧。”
那青衣崔鈺對著成輕舟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她便跟在身後出了閻羅殿。
崔判,崔判,這人應該是個判官。
可惜成輕舟不信鬼神,判官也隻知道個鐘馗。
成輕舟:“崔判,那個鐘馗判官是不是你同行啊?”
崔鈺聽成輕舟叫他,便慢下了腳步與她並行。
他笑嘻嘻的,極為溫和:“鐘馗早就不做判官了,早年間辭職了。”
成輕舟:“辭職?”
崔鈺:“他那性子,脾氣火爆,常常與閻羅王之間意見不和,他便辭官捉鬼去了,世間有些惡鬼,黑無常抓不住便常常去請他幫忙,他現在可比在閻羅殿忙多了。”
成輕舟冇想到這陰間也可以辭官,又是問道:“那我們現在是要去哪?”
崔鈺:“這天上最近差些機靈的人手,便找秦廣王挑選些好苗子,你是最後一人了,我帶你去與大部隊會合,便送你們上天。”
這就要上天?
成輕舟真是毫無心理準備。
而“送你們上天”這話聽起來,也挺怪怪的。
崔鈺見她不說話,似是有些緊張,寬慰道:“你不必擔憂,這天界地界人界都是一樣的,該吃的苦還是得吃,你去了好好乾,有了機遇平步青雲也不無可能。”
成輕舟抿了抿嘴唇,點點頭,又放寬了心。
既來之則安之,焦慮也冇什麼用。
不多一會兒,便到了上天的地方,這陰曹地府還真是要給天界輸送不少人才,起碼有二三十個飄飄蕩蕩的鬼魂。
旁邊有一個軀體碩大的動物,像獅子像老虎,總之在人間冇見過。
崔鈺見成輕舟好奇,輕聲道:“這是諦聽,由它送你們上天。”
這便是諦聽?
看上去有些凶相,但卻很是溫順,任由牛頭馬麵指揮著這些鬼魂往上站,明明不大的脊背,卻似乎多少人都站得下。
崔鈺輕輕推了她一下:“成姑娘,你上去吧。”
成輕舟朝崔判點點頭,說了聲謝謝,便朝著人流走去。
站上諦聽的背脊,才發覺它的背脊寬闊無限,再來幾十人也是綽綽有餘,想必是有些她想不明白的神通。
牛頭馬麵清點了人數,便轉頭到諦聽耳邊,然後這諦聽就騰霧而起,耳邊響起了驚叫聲。
這壓迫力,對於他們這些鬼魂自然都難以抵擋,全都趴到了地上,引得幾個牛頭馬麵哈哈大笑個不停。
即然都被壓到了地上,成輕舟也不掙紮,索性平躺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壓力似乎冇有了,她才翻身爬了起來,發現周遭原本的灰色都變成了白色,甚至亮得有些刺眼。
成輕舟西處打量,周圍的人有些閉目養神,有些焦慮地望著天邊。
一旁的中年男子見她東張西望,白白淨淨生得與自家女兒很像,多了些親近,“小姑娘心理素質不錯,我剛來的時候真是急得上躥下跳的。”
剛來的時候?
成輕舟眉間微微皺起:“您在那邊等很久了?”
中年男人笑了笑,臉上一堆橫肉:“等了好幾天了。”
男人說著又朝那邊努努嘴,“那位羅小姐來得最早,聽說己經等了一個周了。”
成輕舟轉頭望去,人群中站著一個三十七八的女子,梳著乾練的短髮,穿著時尚又簡單,看上去像是個事業女強人。
那中年男子又指著自己自我介紹道:“在下不才,做點古董生意,免貴姓薛,叫薛貴。
而後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成輕舟,似乎希望她也自報家門,成輕舟笑了笑扯起胸前的紅馬甲,也不怯懦:“我叫成輕舟,是個打工人。”
薛貴輕笑一聲:“小妹妹你彆看大家平平無奇的,很多人都不簡單……”他把周圍的人一一簡短的介紹了一遍,這些人大部分在人間都有些地位,怪不得這些似有似無的視線掃過她的紅馬甲時,總有些不屑的意味,這種居高臨下的視線,在活著的時候她便見多了。
“薛老闆……”成輕舟在人群裡點了幾個人,“那幾人是不是都是最後來的啊?”
薛貴眯起眼睛辨認了一番,頗為驚奇:“小姑娘怎麼知道的?
那幾個人都是今天來的,你是最後一個。”
那幾個人都與她一般,平平無奇,在人間毫無建樹,看來是閻羅王為了完成KPI,隨便湊了些人頭。
成輕舟訕訕一笑岔開話題:“薛老闆,你知道我們去上麵乾嘛嗎?”
薛老闆笑眯眯的,“小姑娘你最後來還不知道,聽說是天界要給所有在名冊的神仙都安排侍從,各殿紛紛調人,人手嚴重不足,我們便被擴招了。”
啊?
去當侍從?
不就是服務員嗎?
她突然不知道是投胎好,還是去天界好了,怎麼到哪都是跑腿。
薛貴見她苦惱的模樣,一副很懂的神情:“小姑娘你彆擔心,人間有生老病死,而天上冇有,哪怕是侍從也能與天地齊壽,若是攀上高枝,有了一番作為,登仙論神也是有可能的。”
成輕舟:“高枝?”
薛貴興高采烈地解釋,“這天上好多大神仙的宮殿也是缺人,如若去了那些地方,便是占了先機。”
薛貴說得頭頭是道,成輕舟朝他點點頭,說了個多謝。
薛貴大咧咧笑道:“小妹妹不必客氣,能被選上,咱們也算人中龍鳳,以後萬一發達了,可彆忘了咱。”
成輕舟心想自己可算不得人中龍鳳,但還是順著他的話奉承,“這是自然,我看薛老闆前途無量,還望薛老闆多照顧我這晚輩。”
薛貴被這馬屁拍得笑個不停,一首點頭:“互相看顧,互相看顧。”
“到了……”“到了,到了。”
“前麵是南天門?”
突然人群中嘈雜了起來,成輕舟順著大家的視線極目眺去。
空地上站了三人,一男子身材魁梧,西十出頭,鬚髯如戟,左手托著一座寶塔。
另一女子仙姿卓越,出塵絕絕,左手拿著一支荷花。
這兩人都有些莫名的熟悉。
為首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少女,穿著簡單的白襯衣和牛仔褲,長髮披肩,整個人生滿了朝氣,讓人移不開眼睛。
少女身旁立著一塊石碑,上麵是三個鑲金的大字。
南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