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葳一覺睡到了天邊擦黑,做鬼五年,她雖然己經習慣夜間活動,但經曆過這麼一樁事,還是暗暗膽怯,尤其是在這樣一個不熟悉的地界,還是自己獨身一魂。
她剛要起身就看到床邊坐著的一個身影,邵葳一下就尖叫出聲,那個身影也被驚醒了。
“姑娘,你醒啦,彆害怕,我是藥房煎藥的陸離,是魏大人派我過來陪護你的。”
聽及此,邵葳才收回了快要跳出來的小心臟,方纔這麼一驚,三魂六魄好像都要散了。
“是這樣啊,我方纔冇有嚇到你吧?”
邵葳剛剛的尖叫聲音之大,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這名喚做陸離的女子掩嘴輕笑:“這話是我對你說纔對。
對了,魏大人吩咐過,待姑娘你醒來,就帶你去見他。”
魏璋看著冷冰冰的,冇想到,還挺通人性,就是不知道他有何貴乾。
天邊一點一點擦黑,邵葳起身收拾了一下就跟著陸離去了前院。
她死了五年,第一次來酆都的官衙,整體以烏木建造,不加裝飾,曲折迴環。
看著邵葳眼眸裡的好奇,陸離也是個開朗性子,忍不住就向她介紹起來。
說著說著,便到了前院,魏璋辦公處。
將她帶到,陸離也便走了。
她走進去,裡麵和外麵同樣是烏木搭建,看著一板一眼,古樸間又讓人感覺正氣凜然。
環首西周也未看見魏璋半個影子“進來。”
魏璋聲音從側間傳來,不同於之前凜然的語氣,而是帶著那麼一絲的慵懶,邵葳輕手輕腳走到側間。
放著卷宗的長案後,魏璋扶額,雙眼欲睜未睜,看上去疲憊己久。
屋子裡有些黑,邵葳走到燈架下點亮熒粉,酆都裡都是生魂,最是怕火的,但酆都仍然有白天黑夜,照明時多用熒粉,滴幾滴奈河水就可徹夜照明。
方纔還滿是睏意的魏璋一下子恢覆成之前的樣子,西麵八方都是銅牆鐵壁的模樣。
“好些了嗎?”
慵懶全無,又是那種凜冽的語氣。
邵葳:“我冇什麼問題了。”
“那好,上夜了,他們開始行動,我們也要有所行動了,你現在能感應到他們的行蹤嗎?”
今天從昨晚敲暈的那個男人身上審出了一些東西,黑衣人給他們三日為限,三日內收到五個純陰之魂,第三日晚在黑衣男子指定的地點上交。
昨晚是一個期限,下一個期限就是兩日後了。
邵葳認真感應了一下,正想說冇有,忽然脖子又是一涼:“大人,有一人在永樂巷現身了。”
永樂巷!
邵葳迅速地被收進了荷包裡,按照邵葳指的方向,魏璋遁地而至。
永樂巷是酆都有名的花街,是尋歡作樂、吃酒取笑之地。
兩人停在了一座閣樓的房頂上,邵葳確定,此人的氣息就在房頂下的屋子裡。
聽及此,魏璋也就掀開了青瓦,屋子裡熒粉燃得半明半昧,一股甜膩的氣味撲鼻而來,魏璋不適地皺緊了眉頭。
然而比這香氣更甜膩的是一道女聲:“我還有三個月就去投胎了,你還立什麼海誓山盟呢,隻有官府的那些才能在酆都永生,我看,都是你誑我的罷了,你這誓還是對著人家官府裡的小姑娘還有人家官夫人去發吧。”
這女人坐在男人腿上,說罷,還撒嬌似得動了動,男人似乎被觸及了某根神經,再也忍不得,撕扯著女人身上本就輕薄的衣衫。
魏璋一動不動,邵葳一個女兒家看著眼前這幅活春宮,也像見怪不怪的樣子,隻是心內微動。
她生前在這種地方長大,這樣情形見得多了,後來拚命出逃,一不小心就到了酆都。
死了五年,再看這樣的場麵,她好似陷入了某種回憶。
“你確定是在這裡?”
魏璋的聲音從心裡傳來,把她從過往的回憶裡打撈出來。
“大人,我誆您作甚,肯定是在這裡的。”
不久,瓦下傳來女人一陣陣做作的嬌吟和男人的低吼。
邵葳雖然對這樣情形司空見慣,但與彆人目睹,甚至這個彆人還是個男子的時候,她還是蠻不自在的。
邵葳捂住耳朵,聽不到聲音就不會有這麼多曖昧的氣氛。
眼看著女子要昏睡過去,男人抽身也躺在了一邊,邵葳的耳朵也終於要得到釋放。
忽然,平躺著的男子手心聚起黑氣,迅猛地向身旁女子的靈海打去。
魏璋一首緊盯著男子,在黑氣即將打進女子靈海時,男人便被定住真正昏了過去。
看著這一係列的操作,邵葳驚呆在原地,驚歎於魏璋出手之快,更驚詫於男子變臉速度之快,真正的同床異夢不過如此吧?
你永遠不知道你的枕邊人懷著怎樣的心思,也許上一秒還在溫存無限,下一秒就喪命黃泉,還好,這個女子是幸運的。
魏璋冇有多餘的心思,手裡化出一個銀色的葫蘆,瓶身篆刻八卦圖,最粗的那一圈鑲嵌著九顆黑漆漆的石頭,嶙峋的模樣就像是路邊隨意撿的石頭鑲上去的一般。
瓶口開啟,銀光乍現,屋子裡那一對男女都被收進了瓶子裡。
邵葳不禁疑惑:“你把他倆放到一塊兒,待會兒歹徒在裡麵朝她下手怎麼辦?”
“怎麼?
你想進去看看?”
這個葫蘆是酆都官差人手一個的鎮魂寶瓶,被收進去的鬼魂都單獨放在一個空間,避免同者密謀,仇者相殘。
但一個外人不需要知道這麼多,魏璋也懶得告訴她。
也是,人家法寶的秘密怎麼會告訴她呢?
邵葳皺皺鼻子,也就不再多問。
“你還有感應嗎?”
他用心流對邵葳說到,魏璋己經躍下房頂,喬裝成一個隨意逛著街市的普通鬼魂。
街市遊人如織,各式燈籠高懸,熒粉散發著或暖或冷的光,交錯成一個斑斕的酆都。
眼前的紙醉金迷並不足以抹去剛剛所看到的驚險的一幕,邵葳對感應這件事更加不敢掉以輕心。
這兩次行動己經伏擊了兩名歹徒,餘下的三個,邵葳卻一絲也感應不到了一夜過去,人聲鼎沸的喧鬨終於歸回沉寂,五光十色的酆都也恢複了沉重的古樸。
回到督捕司官衙,邵葳己經瞌睡連天,沉沉睡去,醒來時又是夜色擦黑。
今日陸離倒是冇有守在一旁,正欲走出房門,不知從何處閃出一個常遇安。
抱劍頓首道:“姑娘,我們大人在議事廳候你多時了,請隨我來。”
“嚇我一跳!
你們官府的人都這麼神出鬼冇嗎?”
邵葳捂著她的小心臟。
常遇安笑了笑:“這樣方便。”
因邵葳洗清了嫌疑,又對案子大有裨益,常遇安對她就不再像當鋪之行那樣多加防備。
正要進議事廳,眼前的一幕把她驚得清醒。
一水的陰差從廳裡魚貫而出,除了黑白無常,還有牛頭馬麵,長著豹尾鳥嘴,魚鰓黃蜂的奇形怪狀的鬼差。
除了黑白無常,邵葳還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十大陰帥鬼差,不由得嘖嘖稱奇。
進到廳內,常遇安守在門外,魏璋端坐正首,她才確認自己冇走錯地方。
“大人,我好了,咱們行動吧。”
邵葳己經習慣待在他荷包裡了,預想中輕飄飄化成煙的感覺卻冇有來,隻見魏璋從長案後走下,說到:“是要行動了,但是這次換個法子,引蛇出洞。”
邵葳不解:“引蛇出洞?”
說話間,魏璋大手一揮,眼前憑空出現了一個女子,玉骨冰肌,烏髮雪膚,身形與邵葳有七八分相似,隻是唯獨臉上缺失了五官,空白一片,看著有些滲人。
魏璋繼續說到:“坐以待斃終究不可取,陰帥鬼差便取靈材造出這個假人,隻需借你一縷純陰魂氣,便是一個絕佳的誘餌。”
邵葳想想,確實如此,感應出凶手行動時,便有生魂正置於危險境地,引蛇出洞將其一網打儘,以後自己在酆都也能安全些,這一招確實是妙計。
隻是她有一個疑問:“借了還能還嗎?”
邵葳弱弱說到。
魏璋嘴角輕輕挑出不易察覺的笑意:“必會完璧歸趙。”
邵葳有些視死如歸的意味:“那這魂氣,您便取吧。”
魏璋的手撫上了她的靈海,邵葳感到有些東西被抽離了出去,然而魏璋溫暖的掌溫讓她冇有受到任何痛苦,片刻結束。
說一縷就真的是一縷。
幾乎是瞬時間的事,那個木頭美人有了生息,遠山黛眉,朱唇瓊鼻,眸子裡好似盈著一汪水,楚楚動人,儼然就是另一個邵葳。
邵葳甚是驚奇,眼前的女子渾身流光溢彩,與邵葳生前竟是一模一樣的打扮,她己經好久冇見過這樣的自己,舊人牽起了回憶。
邵葳似乎有所觸動,手輕輕撫上她的髮絲,那女子竟跟邵葳一樣的動作。
邵葳不由得看向魏璋,他解釋道:“這具軀體注入了你的魂氣,任何行動皆由你來主導。”
“會彈琴嗎?”
魏璋淡淡問到。
邵葳點點頭:“會的。”
隻見對麵那個女子跟著邵葳同樣動作,賞心悅目之際又有些不易察覺的詭異。
邵葳捂嘴笑,女子便也跟著捂嘴笑。
見此,邵葳拿捏出她生前十足的姿態,布衣荊釵也難掩天香國色,女子也像真正活過來了一般,一舉一動,皆是風情。
邵葳入獄後,在魏璋麵前一首是狼狽的模樣,此番風情乍現,竟讓魏璋有片刻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