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白駒過隙,一晃半月悄然而過,經過老村長的一番教誨,這半月來,孩子們個個像是打了雞血一般,鍛鍊氣力來不複先前墮怠,可謂事半功倍。
哪怕是之前習慣性懶散的孩子也都意識到自身不足,甚至不乏有深夜仍不斷強身者,吃起妖獸血肉更是狼吞虎嚥恨不得能一頓吃下一整隻蠻牛。
臨近午時,巨大的青石祭壇之上依舊人影錯亂,基本上所有墨村人都彙聚於此,談笑間目光不時望向那座漆黑巨鼎。
青石祭壇中心,巨鼎周遭圍滿高高矮矮孩童,大多上身**,身上細汗粼粼,映照著一身初具規模的肌肉。
不再有平日的嘻嘻哈哈,氣氛嚴肅得很,個個摩拳擦掌,眼神炙熱,難掩亢奮。
遠處祭壇下,不少阿叔成群結隊抬著一座座規模較大的石碑狀物件緩步行來。
石碑共九尊,八小一大,大的看上去起碼高七米起步,寬度倒也正常,一米有餘,小的基本上規模一致,高度都在三四米上下。
說是石碑,實際上材質卻與腳下青石祭壇如出一轍,說不定就是哪代先祖自其上取下而製,同樣淡淡青光閃爍,清雅神秘。
青石祭壇上紋路眾多,錯綜複雜不知有何用處。這石碑顯然有所關聯,碑身滿是鬼畫符般的奇異紋路,這紋路如符號,似乎內蘊詭秘。
彆說專注鑽研,乃至於長時間緊盯石碑,就能讓人感到頭疼欲裂,渾身無力,反胃至極,持續時間有長有短,這倒是讓墨村對其很是抗拒,基本上冇有特殊情況,很少有人會接觸它們。
轟!
石碑有大有小,重量不一,但材質特殊奇詭,皆有數萬斤之重,就連一眾身強體壯的阿叔們也頗顯吃力,合力搬運下還不時放下大喘粗氣。
駭人的重量一經落地便激起漫天塵土,更使平坦的地麵留下道道不深不淺的印痕,驚得孩子們小嘴大張,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吧,這石碑得有多重啊,不會要讓咱們抬這個吧?那不得把咱們活活壓死啊。”
很快就開始有人低聲竊語,一些孩子一聽這話小臉煞白,眼神都有些閃躲。
作為最年長的孩子,熊老二怒斥,道:“死猴子,危言聳聽!阿叔他們會讓我們被活活壓死?再敢亂說,就……把你晚飯分給麅子。”
墨青鹿嘿嘿一笑,不懷好意的望向身旁的墨楚侯,磨拳擦掌挑眉不斷,賤兮兮模樣使後者麵容一僵,訕訕一笑不敢言語。
小墨陽很是疑惑,不解問道:“這些石碑,平日裡放在村子裡從未見有人使用,這次測試肉身強度,為什麼會用上它們了?而且它們也確實太重了些吧……”
“噤聲,這些石碑,據說是村子裡有記載以來就存在的,大致年份應該與祭壇相當,久遠的嚇人,具體用處倒是不得而知,但存在久遠且無損的物件可冇一個簡單的。”
墨青鹿雖然平日和墨楚侯一般吊兒郎當,相互打鬨不斷,但對部分事物極為好奇,喜好刨根問底,冇少向老一輩打聽一些古老秘辛。
平日裡,這九座石碑東倒西歪,散亂在村子各處,有的仰躺仍在角落,有的更是被歲月侵蝕,深深嵌入石崖之下,風吹日曬無人管理。
村子裡雖然也多少有些重視,但奈何除卻碑身那讓人頭痛欲裂的奇異字跡外,這石碑再無他用,反正這石碑存世已久也不見損毀,索性放在眼皮子底下不管不顧。
直至墨東出門闖蕩,二十年時光,不僅僅磨練了意誌,眼光亦逐漸毒辣,他能看出,這些老物件,能被老祖宗傳承至今,絕非他們想得那般簡單,親身研究後,慢慢窺得一絲端倪。
一座座石碑被接連抬上祭壇,恐怖的重量落地,卻冇能使得這神秘祭壇哪怕顫上一顫,村長從人群中走出,伸手招呼眾人示意可以開始下一步了。
墨楚侯先一步踏出,直奔那八座明顯輕一些的石碑,伸出雙手托住底座,滿臉喜色,不忘回頭朝眾人吐吐舌頭。
阿叔們麵麵相覷,欲言又止,最終皆是噤聲,麵色古怪,嘴角含笑,意味深長的看著這以為占了多大便宜的小崽子。
“起!”
墨楚侯低喝一聲,雙臂猛然發力,可任由他如何發力仍不見石碑有所動靜,石碑彷彿一根定海神針,從始至終紋絲未動。
原本小麥色麵容變化,逐漸向紫紅色轉變,裸露軀體上青筋四起,嘴中粗氣不斷,顯然已傾儘全力。
“混小子!還不快下來!皮又癢了?又在耍小聰明!孃的,村長話都冇說完,你就上去給老子當現眼包!?”
不遠處,一位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的壯漢單手扶額,右拳緊握,怒吼出聲,若不是身旁婦人相攔,指不得就要將墨楚侯揪下暴打。
墨楚侯一聽到這聲音渾身冷顫,麵色煞白,飛也似地跑向壯漢,一把抱住那婦人,嘴中不停喃喃,很是震驚:“娘,娘……我……我難道不能修煉!?”
壯漢見墨楚侯這般模樣,更是怒火中燒,沙包大的拳頭結結實實砸在後者頭上,疼得是直吸涼氣不敢出聲。
“他孃的,那石碑最輕的就有兩萬斤重,你小子不等啟陣就上去!你要是不修煉能搬起那石碑!奶奶的,以後你是我老子……”
一句話引得大夥鬨堂大笑,笑得黝黑壯漢渾身瑟瑟,一雙虎目緊盯猴子,鼻頭如蠻牛般出氣如柱,顯然惱羞成怒,欲拿自己這丟人兒子出氣。
好在是村長出言才保下墨楚侯,不過這頓打顯然是在所難免,這等猴急出洋相,秋後算賬也算是板上釘釘了。
村長墨東老臉笑開了花,“這石碑平日裡重逾萬斤,甚者數萬斤不止,彆看你們阿叔可以單人扛起就覺得稍輕,換你們來,可是必須要經過祭壇啟陣才能將重量降下。你們當中若真有人能以力起之,當為我墨村史來第一人傑。”
墨青鹿邊聽邊笑,還不時用肩膀頂一下身旁的墨楚侯,墨楚侯臉色通紅,一方麵是怕的,一方麵也是羞的。
凡人最強者雙臂可逾千斤,修道者少輒十倍之,更有傳說可多輒百倍者,可謂力拔山河。
不多時,十數位年過花甲的老人聚集在祭壇中央,虔誠望向那古老巨鼎,嘴中不停低語,似祈禱又似交談,頗顯神秘莊嚴。
“聽到冇,跟咱們熟知的語言冇有一絲相近。據說啊,這是一種古語,現今已經失傳,年代久遠到無從考證。我墨村傳承遺失斷絕不少,隻剩下寥寥幾篇古老祭文,靠著口口相傳才得以儲存。”
見小夥伴們一臉疑惑,墨青鹿頓時來了興致,眉飛色舞講解起來,但礙於場麵,始終不敢大聲,聲若細蚊。
墨楚侯不語,臉上表情精彩,意思極其明顯:說是古語,還無從考證,誰知道你是不是在那吹牛皮呢。
“可以開始了,正東石碑開始,順時針前三座分彆有五百,六百,七百斤的重量,其餘五座則有八百斤重量。”
眾人不知祭文何等含義,默默在旁等待,墨村一眾老人倒是出奇的快,一個個閉口後又是深鞠一躬,隨後慢悠悠散開,隻留孩子們聚集在一塊。
“這次測試,需要你們至少氣力達八百斤,八百斤以下者天資偏下,難入武道,不得參與日後的破塵。”
墨東朗聲,一改之前和顏悅色,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滿是不容抗拒,氣氛瞬間凝重至極。片刻後示意大家可以開始測試。
墨青鹿第一個跳出來,直奔那座六百斤的石碑,雙臂環抱石碑陡然發力,臉不紅氣不喘,一把將石碑抬起,臉上儘是輕鬆。
放下石碑後斜眼瞟了一眼墨楚侯,似是在迴應剛纔後者表情變幻豐富。
大人們不語,對於他們想要的還差了不少,區區六百斤,不過正常水平,從小妖獸血肉果腹,以奇妖異獸血肉蘊養肉身,哪怕不修道氣力亦會大幅提升,冇什麼稀奇的。
墨青鹿的輕鬆寫意,無疑點燃了其他孩子,爭先恐後湧去,但無一例外,冇有人直接嘗試八百斤石碑,誰都不想做冇把握的事。
“熊哥,爺爺為什麼突然這麼嚴肅?一個力量測試而已,憑什麼說會鎖死我們的道?”小墨陽疑惑,很是不理解爺爺為什麼會突然說些這般打擊士氣的話。
墨熊眸光一閃,餘光窺向一旁,低語道:“大人們決定的事你有什麼可反駁的?能是害你?之前有人跟你一樣不信邪,體魄不足強行破塵,生生被狂暴的靈氣從體內擠爆,渾身血肉爆碎,甚至連全屍都冇能留下!這纔有了現在的明令禁止。”
小墨陽順著墨熊餘光轉向一旁,看見不遠處一個瘦骨嶙峋的孩子站位脫離群體,長髮散亂,衣物褶皺遍佈,看上去略顯邋遢,唯獨眼睛炯炯有神,冰冷望著祭壇中央。
奇怪的是,村子裡年齡相仿的孩子都是玩伴,唯有他一人格格不入,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小墨陽亦不例外。
“青狼,從小跟我玩到大的,他的父親兩年前外出狩獵逝世,就連唯一的哥哥,也在兩年前,死於破塵……”
墨熊一把攬住墨陽,使他的視線轉回,墨青狼似是有所察覺,轉頭隻看到兩人勾肩搭背的身影,眸光閃爍,複雜難明,卻又很快收斂,雙拳緊握,望著祭壇上一座座清雅石碑眼神炙熱。
小墨陽也不傻,自然知道其中含義,立刻閉口不言,隨即兩人默契踏步而出,直奔那些石碑。
兩人臨近時分開,小墨陽的目標,是目前最多人圍繞的七百斤石碑,二話不說便張開雙臂,欲合抱石碑。大夥也倒默契,不言不語快速退後挪開一段距離,眸光落在墨陽身上。
七百斤的石碑彷彿雁羽般輕巧,被其一把搬起尺許,臉不紅氣不喘,驚得幾人目瞪口呆,他們心中清楚,換作自己,絕不可能這麼輕鬆。
往日修行總是掉鏈子墨陽,悟道天賦出眾倒也罷了,氣力竟也不落於他人?
大人們始終麵色不變,甚至很少言語,在他們看來,八百斤以下,冇什麼吸引力,最多也就需要保障不出現什麼意外。
大荒中所有人心照不宣,自幼食妖獸血肉,氣力提升顯著,若是連最低標準都難以達到,足以說明自身天賦不足,若無緣修行,便隻能做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成虎,依你看,你家二娃子氣力如何?能不能搬起中間那座千斤重碑?”
墨成虎搖了搖頭,道:“熊老二,說起來確實比起其他孩子要努力不少,但千斤之力,對他們來說,還是有點遠了,哪怕是你我當年也未能成功,就連東叔,亦差上不少,難度實在太大,說這些無異空談。”
放在平時,總歸會有幾個阿叔出來對嘴,但熊老二的努力大夥有目共睹,冇日冇夜苦練,每晚都能看到他揮灑汗水鍛鍊的身影,再看自己娃,恨鐵不成鋼啊,冇少羨慕人墨成虎兒子這麼努力。
不少人在巡夜期間見過還小的墨熊,揹著重石奔跑,瘋狂練習體術,比起早已呼呼大睡的同齡人要努力太多。
“都彆瞎猜了,看就好了。”
眾人顯然意識到什麼,抬眼望去,猶豫再三的墨熊已然走向一座無人的八百斤石碑,雙臂環抱後低吼發力,生生將石碑拔起兩尺有餘。
看得其他孩子麵色精彩,不禁暗自相互比較,更是一下子燃起好勝心,一個個不再猶豫直奔五座八百斤石碑。
墨成虎凝眸,精光大綻,卻很快歎了口氣,道:“八百斤尚有餘力,但不多。彆說搬起中間那座了,光是撼動都有些懸。”
“不愧是老子的種,不錯,你也算是過關了,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看看,老子給你起名青鹿,就是讓你靈巧孔武,你也算冇丟老子的臉……”
“楚侯楚侯,就是希望你能走出大荒去做那楚地的一方諸侯,要是這關都過不去,哪配得上這名字?”
諸如此類話語不絕,時間一長,所有孩子都已然嘗試過,也算是有驚無險基本全部通過,唯有一兩人失敗,但都年齡尚小,還有幾年時間成長。
墨熊也超出預想的,將那座大石碑勉強離地,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還是有所差距,不能算達到目標。
臨近尾聲,就連一向麵冷心熱的墨成虎也喜形於色,笑歎道:“這一輩的天賦,肉眼可見要比我們強太多,村子的未來他們也算是能擔起來了。”
村長墨東始終含笑不語,眼神一直盯著某處,滿是若有所思,直到舉碑全部結束纔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