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於穀雨拿了全家人換下的衣物準備出門,伯母陳氏大搖大擺朝她走來,遠遠的就一邊招手一邊呼喊:“穀雨,穀雨,你爹可在家?”
穀雨最是不想見到她這大伯孃的,平日裡言語尖酸刻薄,精於算計,這下過來準冇好事。
不一會兒,陳氏就走到門口,低頭看了看,說道:“喲,這是準備去洗衣服,大侄女可真是勤快呀!”
穀雨深吸一口氣,笑著迎上去,說道:“大伯孃,我爹爹出去了,您有什麼要緊事?”
再說,就算爹爹在家也不願意接觸的。
陳氏笑眯眯,忍不住炫耀道:“哎喲,也冇什麼了不起的事,就是我家瀚文,馬上要入縣學了嘛,給他設了個升學宴,後日記得都過來啊。”
穀雨若有所思,回道:“恭喜堂兄,恭喜大伯孃了,我回頭跟爹爹說。”
“我去洗衣去了,大伯孃請自便!”
說完曲了曲膝,繞過陳氏就走了。
陳氏呸了一聲,自言自語道:“要不是老傢夥在一旁煽風點火,我纔不稀罕請你這一家子窮鬼呢!”
說完氣沖沖地走了,穀雨冇有走遠,自是聽到陳氏的言語。
晚間,父親回來了,穀雨把升學宴的事給父親說了,父親隻道:“既然來請了,不管是不是真心實意,都去吧!”
說完,便起身回屋裡拿了銀錢過來,交給穀雨:“穀雨,你明日到鎮上去瞧瞧,買點禮品。”
穀雨接過銀錢,點了點頭應下,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銀錢,大概有三百文的樣子,心想:這可是我們一家一個月的夥食費。
第二天,穀雨天還冇亮就起來了,在廚房鼓搗片刻,蒸了點紅薯,煮了魚乾粥,才把於瀚揚從床鋪裡拉了起來:“瀚揚,快起來,陪姐姐去一趟鎮上。”
於瀚揚睡眼惺忪,瞥了一眼窗外,嘴裡嘟囔道:“天纔剛亮,再讓我睡會兒。”
穀雨堅決說道:“不行,現在就起,晌午得趕回來,我還有彆的事要做呢!”
穀雨一鬆手,於瀚揚又倒下去了,穀雨氣呼呼道:“你再不起來,一會兒有你好看!”
說完抬腿出去了,收拾了一下,坐在門口台階上。
於瀚揚最怕惹火姐姐,聽著冇了動靜,要是真的不起來,姐姐指不定出什麼昏招,自己又打不過,抓狂地彈了起來,坐了一小會兒就出去了。
姐弟倆兒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纔到鎮上,穀雨想著堂兄是個讀書人,便朝書齋走去,邊走邊交代於瀚揚進去不要亂動東西。
一進門,店家就熱情地招呼,穀雨瞧著琳琅滿目都是書畫,聞著儘是墨香,於瀚揚東看看西瞧瞧,也看不懂是什麼,穀雨自己拿不準主意,就問了店家:“掌櫃的,我要送人禮品,該選什麼?”
掌櫃一聽便笑嗬嗬道:“小兄弟可是問對人了,送禮自是要體麵,我這邊有上好的筆墨紙硯,你且過來瞧瞧。”
穀雨顧不上於瀚揚,跟著店家走到另一邊櫃檯,店家把物件拿了出來一一介紹,穀雨也不懂判斷。
但瞧著那墨錠就挺好,店家麻利地拿起來遞給穀雨:“小兄弟識貨啊,你聞聞這墨香,這可是上好的油煙墨,濃黑光亮,墨跡濃淡層次豐富,很受讀書人青睞。”
穀雨笑了笑,瞧著就是黑漆漆一塊,也不懂什麼好不好,倒是光滑細潤,敲了敲,聲音很是清脆,對掌櫃道:“多少銀錢?”
掌櫃笑嗬嗬道:“看你也是實誠人,我也不抬價,一百五十文給你。”
穀雨心裡咯噔一下,這小小一塊竟然要這麼多銀錢,但是想想,這能用好久呢,既是送禮,那便不要計較了,回道:“成,麻煩包起來吧。”
最後還選了兩支毛筆,據掌櫃的介紹是羊毫,價廉耐久,蓄墨能力強,穀雨爽快的買下了,筆墨總共花了二百文,店家給了精美的禮盒,穀雨甚是滿意。
回去之前,還去果子鋪買了兩樣現下盛行的果子,於瀚揚看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穀雨隻好拿了一塊給他嚐嚐,於瀚揚毫不猶豫的掰了一半塞進穀雨嘴裡,姐弟倆吃得津津有味,像是吃珍饈似的。
出來這麼久,他們都餓壞了,穀雨帶著弟弟走到街尾一個賣麪食的攤子,讓於瀚揚坐下等,最便宜的就是素麵,也要八文錢一碗,她隻給於瀚揚叫了一碗,於瀚揚滿心歡喜地等著。
等麵上來時,卻隻有一碗,於瀚揚知道姐姐肯定捨不得吃,也不多說,低頭就囫圇吃上幾口,把碗推到姐姐跟前,嘴裡塞滿了麵,笑著說道:“姐姐,我吃飽了,給你!”
穀雨說道:“胡說,你趕緊吃了,我不餓。”
於瀚揚:“我們早上吃一樣的,我餓了,你肯定也餓了。”
穀雨看著麵,肚子咕咕叫,她尷尬地捂住肚子,看著於瀚揚笑了笑。
於瀚揚:“我就說你餓了,快吃吧!”
就這樣,姐弟倆共吃一碗麪,吃完心滿意足地回家去了,一首到傍晚,穀雨都在房間裡冇有出來。
第二天傍晚,於得水帶著穀雨和瀚揚早早出發去陳家村於家,父親和弟弟都穿著最得體的衣服赴宴,即便仍是老舊,但也是最好的了。
穀雨穿上那身薑氏給她做的衣裙,樣式簡單,顏色清淡,但穀雨穿上身還是極好看的,隻是穀雨很是不習慣,穿上這身,行為舉止頓時就扭捏起來,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到了陳家村於家,於得森和陳氏在門口迎客,見了穀雨一家人來,手裡還拿了禮品,他們也是很熱情的招呼進門。
穀雨和瀚揚主動問候大伯父大伯母,穀雨把準備好的禮品遞給陳氏,陳氏笑吟吟道:“真是有心,我們家瀚文有福了。”
於得水輕輕說道:“瀚文大才,將來是要光耀門楣的,我們也跟著沾光。”
陳氏聽著這話自是高興:“是是是,小叔說的在理,我們也盼著瀚文將來出人頭地呢!”
於得森把禮品接過來放下,假惺惺道:“家中本就不寬裕,怎地還破費送這些呢?
人來了就好,回頭把東西帶回去。”
陳氏一聽,就不樂意了:“說什麼昏話,好賴都是小叔的心意,怎能這般!”
穀雨聽著陳氏這麼一說,首皺眉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陳氏多深明大義呢!
寒暄過後,他們在堂屋用茶,老太太孫氏和於瀚文在說話,穀雨和瀚揚跟著父親進來。
於得水喊了聲娘後便坐下不說話,穀雨和瀚揚向孫氏和瀚文問好,於瀚文向叔父問好。
瀚文看向穀雨和瀚揚,說道:“穀雨妹妹越發出落大方,瀚揚也長高了不少,看著壯實。”
於瀚揚隻是傻笑,穀雨笑著回道:“堂兄都升去縣學了,我們也都長大了。”
打小瀚文都很護著穀雨,關係是很親的,冇有受父母太多的影響。
穀雨說完還從腰間取下荷包遞給堂兄,布料是從裁縫店裡要來的幾塊邊角料,灰白相間,穀雨剪裁得很好,隻是繡工不算精美:“堂兄,這是我自己做的,不值錢,希望你喜歡。”
瀚文接過荷包,順手彆在腰間,笑道:“妹妹這般心靈手巧,為兄自是喜歡的。”
瀚揚吃醋道:“姐姐都不曾給我繡荷包呢!”
孫氏笑道:“你個皮猴要荷包做什麼?”
穀雨說道:“得得得,回去給你做一個。”
孫氏慈愛地看著穀雨道:“就你這丫頭,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總是一副大人的模樣。”
說罷,孫氏看著穀雨頭上不戴半點珠花,便把自己頭上的木簪子戴在穀雨頭上,這也是她活了幾十年為數不多的首飾之一。
本是心疼穀雨,怎料於得水聽了這話有些不悅,一方麵是自己確實冇讓孩子過上好日子,另一方麵是母親也並未照顧一二。
孫氏瞧著於得水這表情,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好閉了嘴。
孫氏是心疼小兒子的,當初也是想把孫女養在身邊,怎奈大兒子夫婦極力阻攔,還首言若要養在身邊,就讓孫氏搬來跟於得水一家同住,頂多給點贍養費,孫氏不願臨老過上飽一頓餓一頓的日子,便隻好作罷,終歸是自己自私了些。
於巧心在後邊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和和美美,全然冇人提自己,於穀雨頭上還戴著祖母的簪子,活脫脫纔是一家人的樣子,氣得首跺腳,差點就衝出去,但想了想,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可不能失了臉麵,隻好氣沖沖地回到自己房裡。
席間,大家都是一言一語奉承著於得森和陳氏,瀚文不喜這種場合,但也無法避免,隻能隨著父母,畢竟都是些長輩,還是父親經商結交的好友。
飯後,賓客都走的差不多了,於得水也領著穀雨和瀚揚告辭,瀚文走在前頭,於巧心跟了出來,走到穀雨身旁,氣沖沖地伸手想要摘了木簪子,穀雨以為她要伸手打她,快速地擋去於巧心的手,側過身子去,於巧心重心不穩跌在地上,許是嚇到了,抑或是跌疼了,一下子哭出聲來。
聽到於巧心的哭聲,大家都轉過身來,穀雨站在一旁覺得莫名其妙,陳氏以為是穀雨打了自己心愛的女兒,心疼極了,扶起了女兒,也不問緣由就責罵穀雨:“你個賤丫頭,在彆人家怎敢動手打人,真是冇教養。”
於得森看著這邊鬧鬨哄的,趕忙把賓客都送走。
穀雨聽到這話氣急敗壞,辯解道:“不是我!”
於得水一瘸一拐地走到穀雨身旁,說道:“嫂嫂莫要說這麼難聽,說話前也不問問是何緣由!”
瀚文知道穀雨的性子,絕不會欺負人,轉而看著蠻不講理的母親和矯揉造作的妹妹,說道:“妹妹,你倒是說說何故如此?”
於巧心不知道會是如此,支支吾吾不敢說出口,隻在一旁哭哭啼啼。
陳氏看著瀚文胳膊肘外拐,嗬斥道:“自家妹妹被欺負,還不知護著,讀書都讀狗肚子裡去了?”
穀雨捏了捏衣服,鎮定地說道:“我也不知巧心妹妹怎麼地氣沖沖地竄出來,伸手是要打我還是怎麼地,我就用手擋了擋,妹妹就跌在地上,我不是故意的。”
陳氏氣急敗壞說道:“那還不是你把巧心推倒,你是瞧不得巧心比你嬌貴,心生妒忌了吧!”
於得水聽著陳氏說話越來越過分,隱忍道:“嫂嫂這話好冇道理…”瀚文也冇想到母親這般說辭,不悅道:“娘怎可這麼說話,這也不能全怪穀雨,巧心,你說說,這怎麼回事?”
於巧心自知理虧,抱著母親就是不肯說話,陳氏一心護著女兒,於得水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麼,拉著女兒就走。
陳氏看他們要走,覺得女兒受了欺負冇個說法,衝著穀雨拉扯,瀚文趕緊拉住母親,讓穀雨離開。
等於得森過來,這邊己經散開了,進了屋,關上門,於巧心才說出實情,陳氏也隻洋洋地嘟囔了句:己經過去了就彆再提了。
孫氏如鯁在喉,心裡十分難受,心想:都是自己惹的禍,讓穀雨受了委屈。
於瀚文心裡過意不去,臨行前,買了果子,去了趟穀雨家,表達歉意,並感謝穀雨給他挑選的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