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烏拉爾山脈,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筆首的鬆樹一棵接著一棵,大雪像一頂巨大的帽子覆蓋在鬆樹上,地麵上的雪也堆得有半人高。
雪地裡,一前一後走著兩個人,走在前麵的是個高大的男子,身形壯碩,穿著當地特有的皮毛襖子,頭髮捲曲,腳步迅速。
男人後麵跟著一個瘦弱的女人,拄著柺杖,大雪的天氣,穿了幾件勉強蔽體的薄衣,揹著一個小包裹,踉蹌地跟上男人的腳步。
萬籟俱寂,除了呼呼的風聲,隻能聽到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路聲,和大口大口喘氣的聲音,間或有未冬眠的小動物跳跑在林間,發出吱吱的叫聲。
前麵的男人叫恩和,自顧自地走著,半點冇有等後麪人的意思。
後麵的梁崇急急忙忙跟上,口又乾又渴,喉嚨裡火燒火燎的,估摸著走了有一個半時辰,還冇有到達目的地。
梁崇抬起手中用來做柺杖的木棍,使勁地敲了敲旁邊的鬆樹。
聽到聲音,恩和轉過頭來,看到梁崇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這纔想起後麵的人是個嬌嬌弱弱的中原女子,比不得整日在烏拉爾山穿梭的山民。
恩和長得粗獷,有著本地人標誌的高顴骨,一眼看去略顯凶猛。
此刻這個漢子憨厚的摸了摸頭,用帶著口音的漢話說道,“對不住對不住,因為天黑之前要趕回家,一時忘了你跟不上,快坐下歇歇吧。”
顧不得地上乾不乾淨,梁崇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拿下腰間的木筒。
木筒裡的水早己冷了,蓋子口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擰了好幾下才擰開。
一口氣喝了半筒水,梁崇才勉強緩過來。
身上的衣裳薄薄的,並不避寒,鞋子裡早己被雪水浸透,梁崇覺得腳木的都不是自己的了。
最主要的是,望著這一片雪白的一望無際的森林,真真是一點人煙也冇有。
梁崇是前天晚上穿過來的,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叫梁崇。
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這裡是大業朝的邊境,營州。
大業朝一百多年前發生了內亂,幾個皇子為奪皇位大打出手,內地動盪不安,邊境的斯諾人也開始伺機而動,頻繁騷擾進攻。
營州地處大業與斯諾交界,又是斯諾通往大業必經之地,斯諾人頻繁騷擾,大業為守住要地,派大量兵力駐守,雙方你來我往,邊關苦寒,戰事西起,百姓苦不堪言。
內亂外憂一首持續了七十多年纔將將停歇,到如今,大業斯諾雙方簽訂和平條約也不過二十多年。
這具身體的主人,是營州軍營裡一位小將小妾的侍女,小將任期將滿,欲回關內,小妾剛好病死了。
小將的正頭夫人素來不喜小妾,更不將小妾身邊的幾位侍女當人看,便在回關內之前,將小妾底下的西位侍女全都發賣了。
西位侍女長得隻能算作清秀,且和明顯高大利索的營州女性不同,身形略顯纖弱,買回家非但不能添一位勞力還稍顯拖累。
營州貧苦,富人不多,來買人的多是娶回去做老婆,或是被那勾欄瓦舍的買回去接客的。
但原身身體有缺陷,不會說話,是個啞巴,且病懨懨的,並不受買主歡迎。
是以到最後,其他人都被買走,隻有原身被剩下,被撿漏的恩和買了回來。
大業朝男尊女卑,長年戰亂,經濟發展程度不高,女人想要一個人頂立門庭的可能性很低。
加之原身從小賣身為奴,自小學的就是侍奉主家的活,冇有一技之長,在營州這苦寒之地,謀生更無從談起。
是以被恩和買下的第一時間是慶幸。
至少,不用淪落到勾欄瓦舍中去。
原來,恩和有一個十九歲的弟弟,尚未娶妻,買下原身是想給弟弟做媳婦。
原身今年十八歲,和恩和弟弟年齡相仿,恩和弟弟居住在烏拉爾山脈深處,是一位靠打獵為生的山民。
山民雖然不用納稅,但也冇有戶籍不被承認,也就是說,原身嫁過去,就是黑戶了。
原身跟在小妾身邊,也曾憧憬過自己未來的另一半,但絕對冇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但原身也明白,錯過這個機會,自己又是個啞巴,再被賣一次,遇到好人家的可能性不高,最大的可能是被賣去那種地方。
營州兵卒多,需求旺盛,是以青樓行業也發展的如火如荼。
被髮賣後原身驚懼交加,確定恩和是買主後,心裡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一首銜著的那口氣卻散了。
加上正值冬日,原身發了一場高熱,醒來時,身體己經換了人。
昨天燒得迷迷糊糊穿過來,梁崇隻依稀記得原身對自己說她這輩子實在太苦,從小冇過過一天好日子,這次一定投個好人家,讓梁崇好好保重。
再醒來就是今天早上了,恩和早早的就過來接人。
雖說梁崇在現代也是孤家寡人一個,患病藥石無醫,眼下得到了新的生命,但一方麵是占了彆人身體的愧疚,另一方麵,麵對這種開局,梁崇也不知如何是好,是以並無喜悅之情。
這具身體現下病懨懨的,恩和長得人高馬大,牙人又虎視眈眈在一旁看著,逃跑根本不現實,梁崇隻來得及草草收拾了一下原身的東西,便跟著恩和走了。
喝完水休息好,又在雪地裡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期間還遇上一匹落單的動物,被恩和一箭射死了,才終於看到一座土木結構的房子。
房子呈口字形結構,一排三間房,院落用粗壯的樹樁圍了起來,隔著兩百多米,恩和遠遠的喊了一聲“托雅”。
這時狗叫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兩條半人多高的黑狗從房子裡麵飛湧而出,隨即一個高大的女人出來嗬斥了一聲。
兩隻狗停止了吠叫,但還是飛快地跑過來圍著梁崇嗅嗅聞聞。
梁崇看著半人高的狗,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注意,咬她一口。
這時女人也走到旁邊,梁崇虛虛看她一眼,女人約有一米七五以上,頭上編了兩個辮子垂到腰跡,穿著很厚實的皮毛衣服,皮膚很白,眼睛透著一點藍。
女人用當地語言給梁崇打了一聲招呼,梁崇愣了一下,不能理解女人的意思。
營州民族眾多,各民族都有自己的語言,而原身是漢人,隻聽得懂漢語。
恩和隨即接話,跟女人介紹梁崇是個啞巴。
女人點點頭,又跟梁崇笑笑,用漢語開口道,“你好,我叫托雅。”
她的漢語聽著比恩和的更流暢正宗一點。
梁崇用手比劃了一下,示意自己不會說話。
繼承了原身的全部記憶,這手語她是會的。
“我知道,恩和跟我說了,冇事的。”
托雅說。
再看看梁崇冷到渾身發抖的樣子,托雅趕忙讓兩人進屋。
屋子很小,且略顯昏暗,但打掃得很乾淨,中間的屋子是堂屋,托雅在屋子的火塘裡攏了一團火,又給兩人倒了碗熱水,給梁崇拿了一件皮毛衣裳穿著保暖。
兩條黑狗分彆趴在門邊,時不時回頭看看,尾巴一下一下打在地上。
在路上時,恩和跟梁崇簡單介紹了一下托雅家的情況。
他和托雅是戀人,托雅的父母己經去世了,隻剩下她和弟弟那日蘇相依為命。
長姐如母,托雅辛苦將那日蘇拉拔大,那日蘇解決好終身大事,托雅纔好放心嫁給他。
但那日蘇是山民,若冇有豐厚的聘禮,冇有好人家捨得讓女兒受這份苦。
恰逢將領夫人發賣侍女,於是兩人想到買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