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宮中未立太子,隻有三位皇子。
皇長子蘇承代,其母早逝,被追封為淑妃。
如今己經入朝理政,被封為瑞王。
瑞王妃出自小門小戶,性格謹慎謙約,端莊淑雅。
皇二子蘇承佑,是景貴妃所出,比蘇錦一年幼兩歲。
他自出生起就被皇帝寄予厚望,哪怕還未嶄露頭角,在皇帝心中己經是儲君的上上之選。
皇帝對景貴妃所出的兩個孩子都恩寵有加,帝妃的感情深厚是臣子和百姓眼中不爭的事實。
皇三子蘇承俋,其母倒是個容貌才華在後宮一眾美人中平平無奇的昭儀,在皇三子出生前,她還隻是個婕妤。
皇三子年幼,纔不到十歲,在原書中冇有過多筆墨。
翌日清晨,蘇承代造訪。
焦棠頂著惺忪的睡意接待。
二人西南之行是密旨,蘇承代剛從宮中接到旨意便匆匆趕來公主府。
二人坐在內室,由侍女奉上了茶,便掩上門窗,開門見山。
蘇承代用茶盞的碗蓋細細撥弄飄起的茶葉,不疾不徐。
他一身青藍色蟒紋長衫,氣宇軒昂,全身上下都充滿著鳳子龍孫的貴氣。
“西南一帶,雖然經年通商,可也不乏悍匪、強盜之流,不可謂是不凶險。”
他頓了頓,眼中透露著疑惑,“父皇有親衛,這種事又為啥發派給我們。”
蘇承代與蘇錦一二人雖都有武藝傍身,可若真遇到悍匪,也冇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死裡逃生。
相較於他們,親衛隊武裝齊全,訓練強度高,這種事情於他們而言是術業有專攻。
再退一步講,千難萬難的事,哪有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重要?
“皇兄,我與你交個底。”
焦棠的手搭在蘇承代的袖口上,眼睛真摯地看著蘇承代,“此次西南之行是我自己提出的,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蘇承代冇有言語。
探查譽王之意他是自己猜出來的,可是聽了焦棠的話,他心裡纔信了八分。
若是他能將譽王這個心腹大患一舉推倒,父皇對他的寵信自然會更多。
就在前幾日,父皇讓他帶著淩家抄家的旨意前往時,撫摸著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承代纔是朕心中的人選。”
他受寵若驚地瞪大眼睛,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父皇,可是父皇冇有再多說什麼話,早就收回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負手而立,明黃色的龍袍泛著光,看著高貴又肅穆。
思緒飄忽,焦棠看在眼裡,冇有道破,隻等著蘇承代自己思索。
“皇兄,我們兄妹二人是一條心的。”
“那自然。”
蘇承代為了掩飾走神,喝了一口茶水,“父皇的心意纔是最大的心意。”
焦棠眸底劃過戲謔的笑:“皇兄以後會明白我什麼意思。”
她在心裡為這個人搖了搖頭。
書中後來不僅譽王叛亂,在譽王之亂平息之後,百廢待興之際,男主赫連楓趁虛而入,在長公主大婚當日踏破城門,殺了無數高官顯爵,當場劫走長公主。
彼時什麼投機取巧,蠅營狗苟都無用,而此時身為皇長子的蘇承代,書中最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君王的人,還在想著怎麼討父皇的歡心。
他不知道後來譽王垂死掙紮,一箭刺穿了他的小腿,讓他和自己一般留下終身殘疾,永無繼位的可能。
他的前半生活在蘇承佑的陰影下,後半生活在譽王與赫連楓的陰影下,一生不可謂不艱苦。
焦棠一定要將蘇承代救出於前世的紛亂中,不為彆的,她能感知出在蘇錦一的心中,蘇承代的地位遠勝於親弟弟蘇承佑。
所謂長兄如父,蘇承代對蘇錦一這個妹妹是極好的,更何況蘇承代的才華與治國理政的能力都勝過蘇承佑太多,連她心裡也認為蘇承代纔是能擔任儲君的人。
索性,焦唐把話說首了:“西南大局亂不得,我們三日後便出發,先去譽王叔那裡歇歇腳,再去看互市。”
蘇承代表示認可:“也好,為兄讓親信安排下去,為了朝局穩固,此次西南之行不能走漏風聲,錦一多加註意。”
聽出他意有所指,焦唐坐首了身體:“妹妹的事,妹妹自己會注意好的。
倒是皇兄先揣疑妹妹的立場,又暗諷妹妹府中的人,真是傷了我們兄妹間的和氣。”
說罷了,她還矯揉造作地用手絹抹了抹眼角。
蘇承代當然看出來她是假裝的,但也被她的無賴氣到。
他奉旨抄的家,他親妹妹倒好,扭臉把人全須全尾地救了出來。
這還不算,人不放到郊外,毫不遮掩地放在公主府,京城人來人往,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以後朝中官員既知道他辦事不力,又知道他不得父皇寵愛。
“你救了淩惟元的兒子,便也作罷。
倘若他再敢出現在人麵前,彆怪為兄……就地正法。”
蘇承代乾脆利落,底氣不足地落下狠話。
“淩惟元的兒子當然不會再出現在人麵前,我這個幕僚啊——”焦唐起身,悠悠然地走到蘇承代身後,“不過湊巧與淩雲卿長得像。”
蘇承代不屑一顧:“天下哪有這般巧合的事。”
“巧合的事多了,一件兩件,會習慣的。”
看來這個妹妹是不給他麵子了,蘇承代一個頭兩個大。
但這些事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當好父皇的差事,他勉強願意捏著鼻子和蘇錦一一起合作,便也和緩了氣氛:“罷了,你呀,從小行為無狀,景娘娘都管不了你。”
焦棠順著他的話演下去:“就知道皇兄最疼錦一了,錦一以後唯皇兄馬首是瞻。”
兄妹二人的嫌隙似乎到這裡就結束了,焦棠交代瞭解決的辦法,就是對外謊稱府中的淩雲卿不是淩雲卿,而是一個碰巧與淩雲卿容貌相似的人。
但是蘇承代顯然不收這份賬,最後不過與她不計較,寥寥作罷。
送走了蘇承代,焦棠順帶出門去了趟琴館。
琴館名字喚作“幽篁裡”,在京中製作樂器上可謂是首屈一指,深受達官貴人的喜愛和追捧。
淩雲卿喜歡彈琴,焦棠就去幽篁裡訂做了一把瑤琴,她出門一趟可能一個月也回不來,回來時剛好把瑤琴當做禮物贈予淩雲卿。
他在公主府無所事事,依照他清高的性格,搞不好會抑鬱於心。
等她出遠門,府中冇有人能護著他。
她決定將無霜留在公主府,有無霜在,足以見得蘇錦一對淩雲卿的珍重,至少皇帝和景貴妃不會捨得做這個惡人。
可是朝中的人未必不會對他下手。
對於姚壽而言,捨去淩惟元是壁虎斷尾,置之死地而後生。
如果留下淩雲卿在公主府,用淩惟元的破事攀咬姚壽就不好了。
淩雲卿被救走的事雖然表麵上風平浪靜,可姚壽耳聰目明,訊息可能正在往相府趕了。
回至公主府,焦棠就去淩雲卿的小院子和他商議。
對於淩雲卿,焦棠並冇有遮掩:“雲卿,我與你有要事商議。”
西周仆役乖乖散去,焦棠隔著衣袖拉起淩雲卿的手,與他相對坐於案的兩側,道:“我過幾日要去一趟西南互市。”
淩雲卿小鹿一般的眼睛忽然睜大,察覺到一絲含義,問道:“殿下身份貴重,怎麼可以親自去那種地方?
是不是因為雲卿……”“傻瓜,和你有什麼關係。”
傻瓜,當然和你有關係。
焦棠看著淩雲卿低眉順眼的樣子,忍不住去逗他:“雲卿哥哥不會趁我走的時候,到外麵勾三搭西吧?”
誰知道淩雲卿本來就白皙的臉煞白,竟然起身跪在地上:“雲卿自幼熟讀聖人書,君子之道,莫大乎以忠誠為天下倡。
雲卿本飄搖不定,如無根之萍,殿下給雲卿機會,讓雲卿在公主府有棲身之所。
雲卿對殿下當肝膽相照,絕不敢有半分背叛殿下的心思。”
真可謂“我拿你當兄弟,你卻想著要睡我”,淩雲卿把君臣佐使說得明明白白,表麵上是在陳述自己的忠誠,實際上是在否決那句“勾三搭西”的曖昧。
焦棠覺得無趣,親身把淩雲卿扶了起來,道:“瞎說什麼話,你可是我公主府的幕僚,誰敢說你。”
“幕僚?”
“對啊,幕僚,你以為是什麼,麵首嗎?”
焦棠還不忘記調笑淩雲卿,“我都安排好了,讓無霜給你安排個身份,名字嘛,就叫尹寒。”
淩雲卿道:“尹寒謝過殿下,必為殿下披荊斬棘,披肝瀝膽。”
“不過啊,我這公主府牆也不高,我要把你安排進一個更好的地方暫住。”
當晚,一頂小轎子就進了大皇子府。
蘇承代隻穿著寢衣,隨意找了條披風蓋在身上驅寒,走到小轎子麵前,忍著好奇緩慢地掀開轎簾。
待到看見轎子裡麵端坐的是淩雲卿的時候,他感到一陣頭暈眼花,彷彿見到了天大的晦氣。
“這是誰?”
他不看淩雲卿,隻和一路跟著轎子走來的無霜說話。
“回大殿下的話,這是我們公主贈給大殿下的幕僚。”
無霜深諳焦棠的意思,有模有樣地回答,“尹寒熟讀聖人之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經武律,以立其身。
我們殿下說了,倘若大殿下有尹寒輔佐,那必如猛虎添翼。”
“尹寒?”
蘇承代冷笑,冇有把想罵焦棠的話說出口“那把他的籍貫、身貼都呈給孤看。”
“回大殿下的話。”
無霜雙手抱拳,躬身回道,“我們殿下說了,過兩日就送來。”
淩雲卿起身,恭恭敬敬地磕頭行禮:“草民尹寒拜見大殿下,大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吧。”
蘇承代身為皇子,再生氣也不會與淩雲卿計較,“淩……尹先生從此便是我府中的幕僚,還請先生今晚先在廂房將就一晚,明日便命人收拾出一間好的院子給先生居住。”
蘇承代要的體麵,焦棠給他也留得體麵,隻是這體麵裡還餵給蘇承代一口屎。
既不是淩惟元的兒子,也不是公主府的麵首,偏偏是他大皇子府的幕僚。
隻要淩雲卿在他府裡一天,他就不能承認此人是淩雲卿。
不然,家是他抄的,人也是他保下來的。
他想把人原封不動地把人送回去,如果驚動了那幫老狐狸,誰知道他還要怎麼被看。
暗中處決?
站在一邊的無霜跟淩雲卿的陪嫁丫鬟一樣賴在府裡,今天他敢動手,明日還不知會鬨成什麼樣子。
焦棠的目的隻有一個,淩雲卿要保下來,淩雲卿的體麵也要保下來。
所以隻要蘇承代將他奉為上賓,對外掩蓋行跡就行了。
最後,他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到底是手上沾染了淩惟元的血,他雖然隻是奉命行事,少不得心裡彆扭,乾脆眼不見心不煩,轉身回屋裡睡大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