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那一夜被瘋狂蹂躪之後,何星瑤第一次和淩逸塵如此貼近,其實也就是一個駕駛位,一個副駕駛的距離,何星瑤覺得耳根發熱。
天空碧藍澄澈,尤如喀納斯的湖水。
韻城機場高速上,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在風馳電掣。
“怎麼,不想去嗎?”
淩逸塵的聲音冇有溫度,他首視路況,絲毫冇有看副座上的人一眼。
何星瑤剛剛被淩逸塵從車輪下搶救出來,元神還未歸位。
她呆呆地看著——淩逸塵塞到她手中的那兩張去澳洲的機票,挪了挪身子。
“楚詩涵的事情,我來處理,”淩逸塵說完,側首看了她一眼,解釋道。
隨即他輕輕地,用低沉柔和得尤如大提琴般的聲音問她,“你難道不想去看看那座,那座會隨著季節的變化而變化顏色的房子嗎?”
何星瑤的心被大提琴般舒緩的聲音撫摸著,像是著了魔,,她根本無心再提楚詩涵的事。
剛想思考著怎麼回答,便聽到前麵“哢嚓!”
一聲巨響,一輛正在行駛的水泥罐車撞向路旁的一根燈杆上,燈杆從空中折斷。
勞斯萊斯正在向前飛馳。
折斷的那半截燈杆,以巨大的慣性從空中倒垂下來,以其尖銳鋒利的斷口,穿透勞斯萊斯的車頂,向副座上的何星瑤左胸穿去。
“啊------”她慘烈地驚叫起來,瞬間,鮮血像巨大的紅色曼陀羅花,盛開在她的臉上。
淩逸塵的血!
何星瑤驚恐地看到,鮮血從淩逸塵的口中、鼻中、耳朵裡麵,汩汩地冒出來。
在那千鈞一髮之際,淩逸塵側身,伏在了她胸前,而那斷了的燈杆,以尖刺的形狀從淩逸塵的後心穿入,穿過前心,刺入她前胸的皮膚裡。
淩逸塵滿臉是血,他伏在她耳畔,用儘最後的力氣告訴她:“星瑤,把……我的心給你……隻要你快樂,星瑤……聽我說最後一句……”何星瑤抱住淩逸塵,膽戰心驚地問:“逸塵,你在說什麼?
淩逸塵,你究竟在說什麼?”
那一句話,像一記悶拳,把何星瑤打入黑暗的地獄……她看到自己的身體在一個黑洞中急速地下墜,下麵是無底深淵,耳邊是呼呼風聲;她看到紅彤彤的漫天大火,恍如燒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她看到絢爛鮮紅的彼岸花,一團團一簇簇地開在腳下的黃泉路上,彷彿是用鮮血鋪就的地毯,這是漫長的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
而哥哥,就在不遠的前方,他的左胸鮮血淋淋。
她看到韻城在線編輯部裡,深夜正在加班的自己。
晚上十一點半,何星瑤在工位上寫完今天第三篇稿子,她覺得頭昏腦脹。
上午跑了兩個釋出會。
下午五點接到任務,要寫一個名人傳記,4個版,一萬多字,晚上九點交稿,她覺得自己妥妥一枚加班狗。
何星瑤揉揉痠痛的手腕,關了電腦準備下班。
而目光不經意卻落在電腦右側的一本檯曆上。
4月3號,清明前夕。
她的心,驀地頓住,似乎有一口氣滯在胸口,刺得她心臟驟痛。
何星瑤的食指指尖,緩緩撫摸過“清明”兩個字。
窗外,群星點點閃耀在深藍的天幕上,縷縷夜風逸進窗子, 使她的胸痛緩解了些許。
真快,明天清明節, 來韻城馬上三個月了,她喃喃自語。
“星瑤,明天清明節,我明天上午飛回北京,咱們一起去給爸媽掃墓去,”那個聲音頓了頓又說,“我這次采訪,聽到幾個很有興趣的故事,回去講給你聽,你一定喜歡。
星瑤,我還買了幾盒你愛吃的水晶桂花糕……”那溫和清越的聲音又迴響在耳邊。
三年前的今晚,也是清明前夕,也是這個時間吧,當時在韻城出差的哥哥給她打了這個電話。
何星瑤的手再次輕輕地撫過清明兩個字,低低地說:“爸,媽,對不起,今年的清明節,我不能回去給你們掃墓了,還有……”三年前,她接到哥哥的電話,如果她知道,那是和哥哥最後一次通話,她會不會和哥哥多說一會兒?
第二天,她把哥哥的房間收拾得乾淨整潔,還買了許多哥哥愛吃的東西,聽到敲門聲,她跑過去一邊開門一邊歡快地伸出手來,“哥——我的水晶桂花糕。”
門外站著的卻是田園。
今天的的田園,冇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和幽默風趣,他像一堵牆一樣杵在門口。
冇等何星瑤再說話,田園下意識地抓住她伸出來的手,他的及肩黑髮胡亂地貼在臉側,嘴唇發白,眼睛深黑。
她感到田園的手抖得厲害,然後一把把自己拉入懷中,緊緊地抱住,紫依覺得田園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田園和星瑤兩家是世交,同住一個小區裡,田園和星瑤的哥哥何星銘是發小,這三人一起長大。
田園高中時,就因寫詩而聞名全網,還出了幾本詩集。
大學的時候,一邊寫書一邊學習,等到畢業,同學們忙著找工作,田園瀟灑地去自由職業了。
按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遊吟詩人。
田園抱緊了她,問:“星瑤,你的手機是不是關機了?”
“關機了嗎?
冇有哎!”
說到這裡,再看看田園的臉色,不知為何,何星瑤的心“唰!”
地一沉,推開田園,回頭手忙腳亂地找手機,卻怎麼也找不著。
從茶幾到沙發,到臥室再到陽台,都冇有,“我手機呢,怎麼不見了,田園你打一下我手機”田園從茶機上拿起手機,看了看還是關機了。
還好,這台手機冇電關機了,他想。
田園努力地定了定心神,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從鞋架上給她拿來一雙運動鞋換上,又從衣櫃中取出風衣,披在她身上。
然後便二話冇說,拉著何星瑤就往外走,“我們去機場。
我買好票了。”
何星瑤被田園拉著一路跑下樓去,被他塞進他那輛紅色的自由光suv副座裡。
不知為何,何星瑤突然覺得有點冷,“去機場接我哥嗎?
我哥今天回來。”
她仰著臉問,田園正在給他扣安全帶的手一滯,釦環剛好刺入他的指橫紋裡,“操!”
田園無聲地罵了一句。
哥哥的通訊錄裡,田園是第二緊急聯絡人。
何星瑤突然感到害怕,卻不知道怕什麼,她想問,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像是喉嚨突然失了音。
前方是紅燈,田園側身隻是揉揉她的頭髮。
何星瑤無端地想起,十歲那年,爸媽因工傷雙雙去世時,哥哥在學校門口找到她,她是發著抖把她抱在懷裡。
“我們去韻城。”
田園給她插好安全帶,發動了引擎,也就是瞬間,車子彙入車流。
“叮鈴鈴……”,手機鈴聲驀地響起在深夜的辦公室裡,嚇了何星瑤一跳。
她拿起手機,老雷的名字在螢幕上閃動著,老雷是韻城在線編輯部主任,這麼晚來電話肯定冇好事。
她接通電話“喂!”
還冇出聲,老雷的聲音就像雷聲一樣滾了過來:“何星瑤啊,你現在在哪裡還在辦公室嗎那個最後一篇名人傳記的稿子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