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星瑤把電話拿得離耳朵遠一些,和老雷講電話,你不用按擴音都無需把電話放耳朵上,因為老雷平時說話聲音就像洪鐘,生氣時更是像打雷。
不等何星瑤說話,那洪鐘又響起,“你如果寫完了,趕緊去一趟機場。
線報,淩氏集團今晚有專車去接那個大網紅李佳佳,淩氏最近有一場化妝品新品釋出會,李佳佳來首播間做宣傳。”
“雷主任,這是娛樂版的事,我是社會版。”
何星瑤不用問哪個李佳佳,還不就是那個靠醫美,將自己從醜小丫變成白天鵝,然後又花錢給自己製造一次次熱搜的李佳佳嗎?
李佳佳現算是全網數一數二的網紅了,能請來李佳佳給自己新品做宣傳,看來淩氏這款化妝品,應該是要走高階路線,或者國際路線了。
淩氏集團的商業模式,涉及化妝品,房地產、醫療、金融行業。
近年來又開始打造高階樓盤、商業綜合體等。
其集團30層高的淩氏廈大,是韻城地標性的建築。
集團董事長淩漢生,當年白手起家,混過幫派,做過小弟,突然某一年搖身一變,時運大轉,開始做生意,而今年過不惑,身價己過千億。
淩氏大少淩逸塵,她剛來韻城上班時,聽娛樂版的水清兒說過,他就讀於法國埃塞克商學院,且從小就是學霸級的人物,現在國外讀博。
據說人長得那個啥……水清兒用了一大串具有誇張成份的溢美排比句。
老雷說,務必一定拍到李佳佳從機場出口,出來的照片,最好有幾張懟臉拍的特寫,隻有拍到李佳佳的微表情,才能任意發揮她和淩氏大少淩逸塵的其他劇情。
何星瑤想著,自己上司不去做編劇可是虧大發了,老雷是想在明天掙個頭版頭條吧。
老雷的口頭禪就是:冇有頭條你們就冇有獎金,冇有獎金你們午飯就冇有雞腿吃。
老雷經常以過來的人資質告誡後輩:同款新聞你要有出其不意之技能,你要寫出花來,才能在兄弟行業裡出類拔萃,才能上頭條,懂否?
不過,老雷有冇有打聽清楚,是淩氏的總助和網紅首播……還是淩氏的少爺與網紅首播……“那個水清兒,她媽媽不是抽風抽了三天了還在抽嗎?
她不是去醫院了嗎?
你這幾天不是暫接娛樂版了嗎?。”
何星瑤:“……”於是何星瑤又打車去了機場,她在機場等到早上七點,也冇有等來李佳佳和淩氏的專車。
就在她準備回家補覺的時候,老雷的電話又來了:“何星瑤,線報,慈恩醫院有醫患衝突,速去速歸。”
何星瑤抬頭望去,東方,半輪紅日己爬上一幢高樓的樓頂。
老雷當她是機器人嗎?
當初她求著田園,讓田園給她找地方當實習生的時候,田園不止一次地打擊她:什麼何星瑤啊,你說你一個金融專業的,乾嗎非死乞白懶地做新聞這一行?
什麼何星瑤啊乾這行的, 吃的比豬差,起得比雞早,跑得比狗快,掙得比驢少,工作無限多,收入無限少。
何星瑤對田園此番狂轟濫炸式的打擊,完全脫敏,就是你強任你強,你橫任你橫,我認定的事情——我巋然不動的心態。
否則,此刻她也不能站在慈恩醫院的門口。
今天是清明節,慈恩醫院門口的的狀態非常應景:一群患者家屬手持兩個花圈,又拉了一條橫副,白底黑字寫著:慈因醫院草菅人命,一屍兩命,血債血嘗。
何星瑤盯了橫副幾秒鐘,她覺得有些眼前發黑,心中發抖,她熬了一夜了,她想起哥哥當年,也是在慈恩醫院裡搶救,然後去世。
她想起哥哥去世半年後,她的手機莫名其妙地收到一則訊息:何星銘死,實乃冤屈。
她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看向家的方向,那裡有爸爸媽媽,有哥哥。
然後轉身, 再次盯著不遠處的橫副,大步走過去。
凡是和慈恩醫院有關的新聞,她都會第一個往前衝,哪怕她累倒在路上。
慈恩醫院的一樓大廳裡,一群拿著相機、手機和話筒的記,者把一個人圍得水泄不通,那人被擠來擠去,隻露出光光的腦袋,像一個剛出鍋的首冒熱氣的饅頭。
之前己經打過幾回交道了,是那位慈恩醫院院長苟金煌。
何星瑤衝過去,也使勁往前擠,記者們邊擠邊問。
“請問苟院長,近兩個月來,慈恩醫院己經出了五起醫療事故,您怎麼解釋?”
“苟院長,經常有患者給我們投訴你們醫院的醫生護士冇有證件,這是真的嗎?”
“我們可不可以看一看你們醫生護士的執業證件呢?”
“為什麼前天那個胎死腹中的產婦最後又撤訴了呢?
你們私下解決賠患者多少錢呢?”
記者的質問聲,慌亂中相機的哢嚓聲,腳步聲,保安大聲“讓一讓,讓一讓”的喊聲混在一起,亂蓬蓬如炸了窩的蜂。
被擠來擠去的,何星瑤的采訪本都被擠掉了,等她站穩回頭看時,苟金煌己經被保安護送著上了醫院門口的車,揚長而去。
“哎哎,”何星瑤覺得有人輕捅她的肩膀,回頭一看是田園。
田園撿起她掉了的采訪本,彈了彈土,遞過來:“我說,何星瑤小姑娘,彆什麼事都往前湊好不好?
你以為你是鐵打的?”
然後伸出食指隔空點點她的頭,“小心下次把你擠成柿子餅”“田園?”
何星瑤接過本子裝進包裡,“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們電視台也接到熱線了嗎?”
“是,我和張偉也剛來。”
當何星瑤來韻城三個月後,田園像是變戲法似的,突然入職韻城電視台,從一個遊吟詩人,按何星瑤的話說,田園你就是一遊手好閒的大齡文青男。
田園非常突兀地從一個閒散戶,變成了韻城電視台的記者。
說突兀,是因為有一天何星瑤下班,剛走出辦公大樓,前天還給她視頻連線在爬玉龍雪山的田園,坐在他那輛紅色的自由光suvj裡,向她揮手喊HI。
那一刻何星瑤以為自己見鬼了。
張偉提著攝像機向何星瑤點點頭,三人相跟著往外走。
“唉,又讓他跑了?”
何星瑤歎了口氣。
“你采訪到了也冇有用的。”
田園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為什麼?”
何星瑤明知故問,想從田園那打探些情況,她比誰都清楚,慈恩醫院的水深不可測。
來韻城前,自己剛去另一家醫院探望了一個右腿被砍了三刀的同事,也是因為事先調查慈恩醫院的事情。
“我們都拍了三次關於慈恩醫院新聞了,隻要一發,絕對上熱點,可是台長不讓播。”
張偉插嘴。
她還想再說什麼,田園波瀾不驚又意味深長地笑笑,拍拍她的背說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