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後的試探

冷宮大門處贏征百感交集的看著麵前破敗的朱漆大門,內心己經做好了麵對波濤洶湧的準備。

十七年,他曾日夜盼望這兩扇大門開啟。

十七年,他曾無數次暢想門外花花世界。

如今這一刻來臨了,娘己不在,贏征手中捧著一塊漆黑的牌位。

“殿下!

莫要猶豫。

昭明寺要在午時之前趕到。

回來還要去太後處拜見,遲不得。”

李承恩在一旁低聲催促。

托嬴征之福,小太監衣著煥然一新,神氣不少。

有了一點天子貼身太監的味道了。

嬴征定定心神,長出一口氣,腳踩青石鋪就的宮道,兩側綠樹成蔭相稱。

前麵禁軍開路,後麵禁軍護駕。

李承恩帶著兩名小太監緊緊跟在身邊,被眾人簇擁著,這一刻恍若夢境。

前方不遠,太後鑾駕靜候,三百羽林衛肅穆侍立。

“殿下,太後有旨。

您尚未登基,尚不能乘坐天子鑾駕。

太後老人家心疼您,特把鑾駕暫借於你。”

李承恩小聲說著。

太後?

那個逼死娘之人?

自己要認她為母,這與認賊作父何異?

嬴征的虎目一冷,殺機一閃而逝。

“殿下,昭明寺是京城福地,把娘娘請到那兒去供奉。

多些香火,娘娘在天有靈一定會保佑殿下。”

李承恩低下頭顱。

昭明寺坐落城西,占地萬畝,前後十幾層院子,後麵還有百畝塔林。

寺中門大開,方丈慧能大師帶領數百僧人列隊迎接。

先來大雄寶殿拜過佛祖,慧能大師親自陪同贏征來至祈福堂。

“公子,這祈福堂中安置多位王孫貴族靈位。

本寺僧人每日誦經超度,公子令堂靈位可供奉於此。”

慧能大師對於乘坐太後鑾駕之人,自然不敢怠慢。

雖不知其真實身份,卻也猜個**不離十。

“多謝方丈,冒然打擾佛門境地,小子心中不安。

家母一生平常,怎可與王孫貴族同殿?

若是如此,家母九泉難安。

不瞞大師,這大殿金碧輝煌,氣度森嚴,未免壓抑了一些。

還請大師為家母尋一真正安靜所在,不勝感激。”

“善哉!

公子乃是大有慧根之人。

請恕老僧唐突之罪。

公子請隨老僧移步。”

一行離開祈福堂,穿過一層又一層院子,最終來到一處花園。

綠草如茵,繁花似錦,碧樹參天。

花園中心有一座庭院,慧能大師停住。

合掌說道:“公子,此處如何?”

贏征滿意的點了點頭,將母親的牌位放入靜室上手的供桌上。

鄭重的祭拜過後,慧能陪同嬴征離開花園。

路上,嬴征開口詢問:“請問大師,在您眼中,天下如何?”

方丈笑笑,合掌答道:“善哉!

辭親出家,斷欲去愛,是為沙門。

僧徒眼裡早無天下,佛祖眼裡皆是眾生,公子乃是大有慧根之人,老僧多嘴一句。

天下為虛,百姓為實。

猶如巍巍宮室,百姓眾生是為地基梁柱,若地傾梁歪,宮室便毀於一旦。

百姓興,天下興。

百姓亡,天下亡。

罪過!

請恕老僧妄言亂語。”

嬴征似有所悟,眼看來到山門附近。

“大師高見,小子受教。

敢問大師,小子此番脫離囚籠,深陷囹圄,該何解?

還請大師不吝賜教,指點迷津。”

慧能悠然答道:“公子無需這般苦惱,所謂相由心生。

囚籠也好,囹圄也罷,不過外相而己。

外相再強,亦不過困身,公子之心,若不自困,便無物可困。”

贏征道謝,目光落到兩邊碧樹之上。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願天下子女,珍惜慈母恩。

有勞大師相送,就此彆過。”

與慧能大師雖是初次相見,寥寥幾句言語,讓他覺得這老僧禪法高深。

“凡人總難逃生老病死之苦,公子還望節哀。

請恕貧僧不遠送,公子一路順風。”

慧能立於山門之前,目送嬴征乘太後鑾駕離去......長樂宮贏征臉色如常,見到鳳座上趙太後那一刻,贏征內心心如刀絞,娘就是被這女人活活逼死。

緩緩跪地,聲音清朗:“嬴征見過太後。”

太後打量贏征半晌,才說道:“初次見你,倒也一表人才。

你母之事,非哀家本意,你恨哀家麼?”

言語間,帶著試探之意。

嬴征慢慢搖頭,沉聲迴應:“孃親之死,並非太後,而是那皇位。

嬴征不敢怨恨太後,若非太後天恩,嬴征還在那冷宮度日。”

“你明白就好。

在朝陽宮蝸居十七年,今日出去,見到外麵世界,可有什麼感想?

說來與哀家聽聽。”

“回稟太後,外麵與朝陽宮相比,大上千百倍。

要說相似之處,外麵之人與嬴征冇有太多不同。

人之在世,總有許多枷鎖戴在身上。

天地雖大,無人可隨意去留。”

他神色淡然,雖是初次來到這種場合,卻不見半點慌張。

“好一句天地雖大。

傳言說你在朝陽宮終日苦讀,依哀家看來,傳言不虛。

你這樣貌像極先帝當年。

來人,賜座。

哀家有幾句話叮囑你。

從今日起,你需認我為母。

接下來三日,禮部會有專員陪你演禮。

時間倉促,你要多上心。

登基大典就在三日之後,玄武門外舉行。

自那一日起,你便是當今天子,九五之尊。

繼位之後,你可有什麼打算要求?

現在說與哀家,若是合理,哀家定會滿足。”

趙太後說完,盯著嬴征,她想看看他的反應。

不料贏征臉上無喜無悲,起身再次跪下:“回稟母後,天子亦是人身,忠孝之道,天子應為天下表率。

兒臣忠於社稷萬民,忠於大秦朝廷。

太後乃兒臣之母,若無太後,哪有天子?

兒臣願克儘孝道,讓太後安享天倫之樂。

至於朝廷正事,兒臣年幼缺乏經驗,凡事無論钜細,尚不可親政,國事皆由母後決斷。

兒臣還有兩件小事相求,望太後恩準。

其一,兒臣想每月十五前去昭明寺,為兒臣生母上香。

其二,兒臣久居朝陽宮,日久生情,不願搬離。”

“你能有如此覺悟,哀家深感欣慰。

哀家安排人手修繕朝陽宮,未來天子寢宮,豈能破破爛爛?

至於昭明寺,為生母上香,乃是孝道,哀家不會阻攔。

今征兒勞累一天,早早回去休息。”

待嬴征等人離開,趙太後屏退左右。

山河社稷圖屏風後麵傳出三人,老者鬚髮皆白,精神矍鑠。

老者左邊一人方到中年,相貌威武,氣度不凡,一看便是領兵大將。

老者右邊一人年齡與嬴征相仿,也是一身書卷氣。

白髮老者乃是趙太後之父,敬英侯趙嶽。

左邊中年人則是太後兄弟長信侯趙吉,右邊青年是趙吉之子趙康。

待趙嶽和趙吉坐下,太後開口:“嬴征所說,你們聽得一字不漏。

康兒,你先說說。

嬴征,可是你保舉之人。”

太後看著眼前這位子侄輩,趙家第三代不下數十人。

論武藝,自然是在長樂宮護衛的趙琦居首。

若論文治,眼前這位趙康當仁不讓,文采,心機,氣度俱是上上之選。

“姑姑!

如今趙氏權傾朝野,卻也是樹大招風,毀多譽少。

若是扶持那些有兵權有封地的王爺做天子,帶他們坐穩皇位後,為了皇權的穩定性,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唯有立下一個對我等不構成危協的人做天子,我等的權勢才能更加穩固,而無權無勢的天子也需要趙氏為他保駕護航。

此時放棄齊王等人不立,轉而扶保嬴征這一名不見經傳之人,雖然是一步險棋。

卻也是最好的選擇。

若能走好,足可保趙氏三代富貴。

依侄兒看來,接下來,嬴氏那些諸侯王必定不服。

雍王嬴曄,齊王嬴川之流早就身懷異心。

恰好趁此時機,將他們慢慢剪除,拔掉嬴氏羽翼根基。

侄兒鬥膽建言,當今丞相李賀老邁多病,日漸昏庸。

可讓李賀回鄉養老,選兵部侍郎蕭禾為相。

蕭禾與我趙氏素無瓜葛,可藉此平息悠悠眾口。”

太後開口稱讚:“父親,三弟,康兒乃吾家千裡駒。

哀家死後無憂矣。

哀家心憂趙氏居於高位,怕出利令智昏之徒。

最怕身居百尺高樓,猶不自省。

眼下天下入多事之秋,武城候趙信那裡,父親還需多加勸服,讓其出征。

京城安危,三弟可要多多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