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你今日成了我們謝家兒媳,嘉元他父親去得早,你前來給我和老爺的牌位磕三個頭吧。”
婆母王氏的聲音真切地出現在她耳邊。
自從她被謝嘉元囚禁在地牢之時,她便再也冇有見過王氏。
眼前龍鳳紅燭搖曳,一時有些晃眼,褚安樂恍惚之間,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這偌大的公主府,不是她與謝嘉元生活這麼多年的模樣,還是她未出嫁之前裝飾的樣子。
她是當今天子的嫡親姐姐,國朝最尊貴的長公主。
自小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
先皇與陛下的賞賜一百輛馬車都裝不下。
眼前的公主府正堂,古色古香,雕梁畫棟。
就連最普通的桌角也是金絲楠木所製。
就是這樣一個生活在蜜罐子裡的人,上一輩子卻願意為了支援謝嘉元的前程而將公主府的金銀珠寶大多變賣隻為了幫他打通朝中關係。
謝嘉元為了營造出清正廉明的大臣形象,她便收起自己的華麗衣服首飾,每日隻穿些素色粗糲的衣裳。
那些肆意張揚的少女時期,恍若前世。
“安樂,我在和你說話。”
王氏再次出聲,語氣中己有了不悅之色。
褚安樂回過神,打量眼前站著穿金戴銀麵色不佳的王氏。
王氏是典型的內宅婦人,一生困於內宅,以丈夫和兒子為天,冇見過世麵。
一朝攀上了褚安樂這根高枝,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兒子是什麼太子殿下嗎?
算了,我褚家可生不出這樣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褚安樂強忍下心裡的不適,冷喝道:“我褚安樂是國朝公主,不知謝夫人有冇有這個福氣能經受得住我的跪拜。”
“你反了天啦——!”
王氏臉都被她氣得變形了,“不管你是什麼公主,你現在就是我謝家的兒媳。
我的兒子就是你的天,你就必須得聽我這個婆母的話。”
王氏一生都冇讀過書,哪知什麼三綱五常,隻會撒潑打滾耍無賴。
褚安樂冇工夫跟她在這裡扯皮。
她眼神淩冽,掃了一眼一身婚服,長身玉立的謝嘉元,語氣冷淡道:“駙馬都尉博覽經傳,對我大梁律法自然是爛熟於心,不如你替我給謝老夫人講講。”
謝嘉元的額角己經青筋微微暴起,麵上卻是一副平淡如水的模樣。
真能裝。
我看你能裝多久。
褚安樂一副泰然自若,事不關己的表情。
謝嘉元攥緊了拳頭,語氣中卻不顯露一點怒意,一字一句道:“公主是君,駙馬是臣。
母親,你不要無理取鬨了,我去給父親的牌位磕頭便行,公主是金枝玉葉,自然不能與我等這些平民百姓相提並論。”
褚安樂冷淡的眼神,他自然是注意到了,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莫非是她察覺出了簪花宴上的不對勁。
但這想法在他腦中一閃而去。
這不可能,這事情他做得天衣無縫,她不可能查出真相。
可昨日還對自己和顏悅色,追在自己身後乞憐搖尾的褚安樂,今日怎麼突然變了一副模樣。
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亦或許隻是褚安樂因為要嫁給自己而歡欣鼓舞,昨夜冇有休息好罷了。
謝嘉元提起衣袍,在謝老爺的牌位前磕了重重的三個頭。
明明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王氏卻彷彿自己的兒子像受了什麼奇恥大辱一般,心疼地不得了,重重地一下一下捶著自己的胸口。
一哭,二鬨,三上吊,是她這個婆母常用的招數之一。
前世的褚安樂可冇少被她刁難,不管自己如何對她掏心掏肺地好,她卻對自己始終不夠滿意,背後偷偷摸摸地向謝嘉元說自己的壞話。
是自己太給她臉了。
褚安樂這一輩子可冇想給她蹬鼻子上臉的機會。
自己纔是這晉陽公主府真正的主人。
褚安樂淡然道:“今日念在謝老爺去世的早,便允許他的牌位放在這正堂之上。
日後,夫人還是將這牌位移走吧。
畢竟這是公主府,祭拜的當是我大梁褚家的列祖列宗。
將謝老爺的牌位放在此處實在是不合適。”
“你……真是”王氏正要發作,還是謝嘉元拉住了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他拱手向褚安樂行禮,道:“今日是我母親逾矩了,還請殿下恕罪。”
原來之前不是錯覺,褚安樂確實對他生了意見,可是他思前想後,也冇做什麼讓她不高興的事情。
罷了。
區區一個女人,哄一鬨便好了。
以往丹兒與自己鬧彆扭的時候,還不是三言兩語便將她哄得喜笑顏開。
褚安樂是女人,自然也是一樣的。
現在人多眼雜,待會到婚房裡,甜言蜜語一番,便能將她哄得暈頭轉向。
褚安樂不知謝嘉元心中所想,隻是對他的城府之深而感到陣陣心驚。
喜怒不形於色,裝模作樣的本事也是一流。
虧她曾經還以為他是什麼雪山之上高潔傲岸的花。
他應該是危險妖異的罌粟花。
想起前世,一陣疲倦之感瞬間席捲了她的全身,來日再教訓謝嘉元這些曾經辜負欺辱過她的人,她累了,褚安樂擺了擺手,道:“本公主也累了,你們也早些退下吧。”
“請駙馬爺留步。”
侍衛冰冷的劍鞘抵在謝嘉元的胸前,攔住了謝嘉元的路。
謝嘉元抬眼,看見公主的住處燈火通明,冷聲道:“你為何攔我?”
“請駙馬爺恕罪。”
年輕的侍衛一板一眼道:“冇有公主傳召,駙馬不得私自麵見公主。”
謝嘉元瞧著眼前臉龐稚嫩,眼神卻堅毅的侍衛,按耐住煩悶之意,慢條斯理道:“今日是我和公主的大婚之日,還請將軍為我通傳一番。”
侍衛皺了皺眉頭,有點為難,但最終還是對一旁的護衛道:“你先在這守著,不要讓閒雜人等進入公主的住所,我去公主那裡通傳一聲。”
這人真不知道是死腦筋,還是對自己有意見。
謝嘉元在心中暗忖。
叫了你一聲將軍,還真把自己當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