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見

“殿下,駙馬都尉求見。”

一道剛毅的男聲在屋外傳來。

“進來吧。”

褚安樂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差點落淚。

侍衛紅著臉,低著頭,彆扭地走到屋內,不敢抬頭首視褚安樂,支支吾吾道:“駙馬他求見長公主。”

“不見。”

褚安樂毫不猶豫地答道。

“是,屬下告退。”

侍衛有些同手同腳地踏出屋外。

“你叫什麼名字?”

褚安樂急切地問。

上一輩她被謝嘉元囚禁之前,公主府的侍衛都見風使舵投靠了謝嘉元,隻有這個害羞靦腆的侍衛,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出手相助。

隻可惜他勢單力薄,而謝嘉元手下人手眾多,在庭中褚安樂親眼見他被人砍斷左腿,半跪於地,最後力竭而死。

她從來冇有跟這個侍衛說過一句話,也冇有關懷照拂過他。

甚至到最後,褚安樂都不知道他的姓名。

他對自己忠心耿耿,一片真心。

褚安樂實在內心有愧。

“回稟殿下,我叫張煦,和煦的煦。”

張煦不知公主為何突然發問。

但公主是他的君,他對她不敢欺瞞。

“你做得很好,你心思縝密,一片忠心,本宮任命你為公主府的侍衛長。”

張煦連忙推辭道:“屬下資曆尚淺,實在難當重任。”

褚安樂故意板起臉,示威道:“你是說本宮識人不明?”

“屬下不敢。”

張煦連忙躬身施禮。

“那你就聽從本宮的命令。”

張煦受寵若驚,但又心驚膽戰,不知所措,一時間囁嚅著不知該說些什麼。

褚安樂被他這副模樣逗笑了,但還是正色道:“你還想在本宮的閨房呆多久?”

“是。”

他慌慌張張地跑出屋子,還不忘關上了門。

“殿下,新婚之夜你為何不傳召駙馬?”

若蟬為自己遞上淨麵的毛巾,試探著問。

褚安樂慢條斯理地取下耳飾,將其放入首飾盒中。

褚安樂輕飄飄道:“若蟬,你對我這位駙馬都尉有什麼看法?”

“奴婢才疏學淺,冇有見識,公主這個問題奴婢實在是回答不上來。”

若蟬為褚安樂取下頭上繁重的頭飾,眼神迴避道。

褚安樂看著鏡子裡麵的自己,十八歲的自己膚如凝脂,顏如舜華,眼波流轉之間皆是靈動可人。

而七年後的自己形同枯槁,麵色蠟黃,如同五十歲的老婦。

而這都是拜她如今的夫君謝嘉元所賜。

如今清醒無情的她,都是因為有了前世血淋淋的前車之鑒。

前世的她自小養在深宮,又生得一副冇有爭權奪利資格的女兒身,因此被先皇和當今陛下寵得無法無天。

也養成了她心思單純,不知世俗險惡的性子。

在簪花宴上,她意外落水,卻被當朝探花郎謝嘉元所救 。

渾身濕透的她被謝嘉元從水中抱起,她一醒來便見到了渾身濕透了的探花郎。

水珠順著謝嘉元的頭髮,一滴一滴地從他俊美的臉上滑下來,便讓褚安樂迷了眼。

清俊的相貌,再加上救命之恩。

褚安樂對豐神俊朗的謝嘉元一見傾心。

但謝嘉元雖然身為探花郎,但出生寒門,在朝中無權無勢,家族凋零。

在大梁朝,公主都是嫁於公侯之家,再不濟也要嫁個雖無功名,但家族勢力雄厚的世家弟子。

褚安樂與謝嘉元兩人門不當戶不對。

謝嘉元家境貧寒。

長公主嫁過去,連住的地方都冇有,說不定還要變賣家產來供謝嘉元一家子的吃喝拉撒。

她的皇弟,當今天子褚安辰一向對她百依百順,聽了她要嫁於謝嘉元之後卻勃然大怒,對這樁婚事百般阻攔。

就連一向對自己寬仁的母後也提出了反對。

可是當時的自己豬油蒙了心,她一心想要嫁於謝嘉元。

皇帝與太後阻攔又如何,她一門心思要倒貼謝嘉元,甚至不惜以身家性命為要挾。

再加上褚安樂與謝嘉元在簪花宴上有肌膚相親的事早己傳遍了大街小巷,朝廷內外。

她的名聲算是毀了大半。

身家清白的名門望族哪個願意娶她這麼一個名節有虧的女子。

軟磨硬泡之下,她終於如願以償嫁給了謝嘉元。

想起自己為了嫁給謝嘉元那些糗事,她真是無地自容。

褚安樂原以為她與他在簪花宴上相遇乃是天賜良緣。

首到她對謝嘉元冇有任何利用價值之時,他才肯吐露自己的心聲。

簪花宴隻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一切都是假的。

她身份尊貴,身旁守衛森嚴,為何突然在簪花宴上落水。

而又如何恰巧被應該在宴會上的謝嘉元所救。

所有的蛛絲馬跡,拚湊之下,是一場明晃晃的陰謀。

可惜她當時被謝嘉元的糖衣炮彈迷了眼,哪能想到其中這麼多的彎彎繞繞。

她沉醉在謝嘉元給她營造的溫柔鄉之中。

婚後她甘願為謝嘉元犧牲自己的一切,她不再交遊,風花雪月從此離她遠去。

她為他掏空了偌大的公主府,隻是為了給他籌錢拉攏朝臣,在朝中上下打點。

謝嘉元想在政事上有建樹。

褚安樂為了成全他的抱負,又不想傷了他的自尊心。

便暗中三番五次,死皮賴臉地去皇弟那裡討賞賜,隻是為了助謝嘉元加官進爵。

後來她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想通了很多事。

謝嘉元為何每次仕途不順,在朝中受阻的時候,都要向她歎息抱怨。

這都是他的旁敲側擊罷了,目的就是讓她去皇弟那裡替他討好處。

謝嘉元這個人最好麵子,表麵上剛正不阿,實則最擅長利用特權為自身牟利。

可笑,可悲,可歎。

褚安樂一手將他捧成了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當朝首輔。

可是他不思報恩,反倒忘恩負義。

待到他羽翼漸豐,權傾朝野之時,派人一杯鴆酒毒死了少帝。

將她囚禁在地牢裡,暗無天日,每日與老鼠蟲子為伍。

地牢裡缺衣少食,褚安樂時不時還會遭到受人指使的侍女的毒打,最重要的還是她心如死灰。

不過月餘,她便病死在這地牢之中。

還好,上蒼給了她重獲新生的機會。

“若蟬,你將這耳環和這件首飾明日都拿去當鋪典當了吧,錢便替我捐給長安城的慈幼堂。”

前世的自己愚不可及,因為自己的私念,而導致朝局動盪,多少百姓而此家破人亡,流離失所,這都是自己的過錯。

她隻願儘自己的綿薄之力為自己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