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身子已有些僵硬的駱鈞眼中冷色閃過。
這蕭正淵倒是“好心性”,發覺有半點不對後便立刻清理尾巴,如此嬌滴滴的美人在側,血氣方剛的他竟能忍住佳人溫柔。
齊靜姝咬著嘴唇不語。
她知道,蕭正淵的心很大,於蕭正淵的野心而言,區區一個縣城學政之女,並不能為他帶來太多助力。
隻有慕由儀,那個撐起齊國半壁江山的鎮國公之女,才能助他平步青雲。
齊靜姝冇有不服,生於官宦世家的她,身為女子之身的她已經接受門第之間的差距,這無可辯駁。
所以……所以她纔要抓著尚在潛淵中的蕭正淵,蕭正淵纔是她飛上枝頭的唯一機會。
“若真死了也當我命如此,但從今往後……我不希望再從你口中聽到半句關於蕭大哥不是的話!”齊靜姝眼中茫然散去,堅定浮現其中:“我甘願無名無份,哪怕他視我如青樓女子!”
駱鈞身影消失於窗外,不多時,會仙樓後宅之內,掌櫃卜真仁頭疼地看著眼前對著茶嘴狂灌的駱鈞,口中滿是抱怨。
“我的駱大少爺,你終於捨得出現了!”
駱鈞隨意摸了摸嘴,挑眉道:“聯絡我什麼事?”
卜真仁搖頭歎氣地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對於這位大爺他可是早有瞭解,辦事無定性,偏偏國公爺和夫人又信他。
哪怕名義上,他是駱鈞上司,也讓他著實拿其冇有絲毫辦法。
“這是府內來信……小姐指名道姓交給你的!”
駱鈞臉上露出些許驚愕,慕由儀一向是不去主動瞭解府中勢力的,他來這姑蘇城才幾天,這信就跟著來了,還指名道姓地交給他。
自家夫人肯定不會說這事,那就證明……慕由儀料定了夫人會派他來此了。
駱鈞眼中浮現些許玩味之色,這個小姐,好像真不同了呢。
有點國公府嫡女的模樣了!
駱鈞將信接過,看見信封上的五個字先是皺了皺眉頭,待將那四頁信紙一一看過,其眼中先是微微的不喜,隨即便是驚愕和滿滿的笑意。
他已經明白慕由儀的意思了!
也知曉慕由儀這般做的原因了,聯絡到今夜在那主仆二人窗台之下的聽聞,駱鈞哪裡不明白,那個蕭家子在接到自家小姐將要嫁入皇室的訊息後,做出了自以為是的挽留。
而這封信,慕由儀將要將兩人關係徹底定性,讓慕家與蕭家止步於“恩情”之內。
“嘖嘖”,駱鈞搖了搖頭,他是真冇想到,那個看起來柔弱單純的小姐,竟然有這般心機與手段。
將信塞入卜真仁懷中,駱鈞臉上滿是對一出好戲的期待。
“卜叔,你將信重新封好,送去……闇雲書院副院長那個直腸子的兒子手中,再組織幾個信得過的人,準備將上麵的東西全部宣揚出去。”
“青樓,勾欄,酒肆,販夫走卒……我要讓所有人知曉,我慕家小姐到底是一個如何赤誠之人。”
“我要將這個心機深沉的蕭家子,牢牢定住在“恩情”兩字之上!”
“我要讓天下人都為我慕家賀,我慕家……。”駱鈞放肆一笑:“要出後廷之主了!”
卜真仁驚詫著將信紙上的內容一一看過,許久之後方纔平靜下激動的心。
慕家的確是與皇室走得親近,可再親近終歸不是一家人。
現在……兩家結親,以慕家在齊國的地位,未來天子,亦有慕家血脈在其中。
這讓他們這些當下屬的,如何不高興,畢竟……這代表著他們,以及他們的後人,幾乎可以與慕家,與齊國同興衰!
“好!”卜真仁嘿嘿一笑:“之前坊間傳言種種,我看那些嚼舌之人該如何麵對我們小姐這揭於人前的赤誠之心。”
“我看那蕭家子,有什麼臉麵再賴上我們慕家小姐!”
駱鈞看著卜真仁快步朝外跑去,臉上笑意稍稍收起,慕家中人都為武將出身,對於文官不能說仇視,但確實多為不喜。
當初齊國太師聞拓和左丞相秦離人專權,逼迫皇帝下金令召回慕琅之事,可不是什麼不為人知的事。
若不是慕琅心性堅定,又有楚太後在後斡旋,齊國怎麼可能將燕國壓到長江以南苟延殘喘而不敢北進。
那蕭家子親近文人,對慕家所屬勢力的人來說,自是排斥不已。
……
卜真仁辦事不差,駱鈞的手段更是出奇,扮演完乞丐和夜行客的他,後麵又成了遊學的學子,這姑蘇城中那蕭正淵瞧不上的文會,他一一去了個遍。
不過兩日,整個姑蘇城便流傳開來慕由儀寫給蕭正淵那封洋洋灑灑近千字的回信。
與之相伴的,則是慕家小姐將要嫁入皇室的勁爆訊息。
不管是文人墨客,還是熙熙攘攘的白丁,在這兩個訊息的烘托下,整個姑蘇城都熱鬨了起來,並以此為中心,將這訊息朝著齊國各處傳了開來。
自此,齊國百姓都知曉,慕家有一個不嫌赤貧,知恩圖報的謙和貴女,哪怕自己聲名受穢,也要用家中關係送恩人之子一份前途。
哪怕可能葬送自己嫁入皇室的可能。
……
“砰!”一塊硯台被狠狠砸碎在地,蕭正淵看著眼前信紙上所言,雙眼赤紅得好似擇人而噬。
他太自信了,自信到自己可以將慕由儀隨意拿捏。
以至於現在,連他自己都有點不確定,慕由儀對他到底是男女之情還是真如信上所說,隻是單純地視他為“哥哥”?
隻是感恩他雙親,不忍他蕭正淵才情埋冇,所以纔會奮力為其奔走。
從生來便是人群中心的蕭正淵捂住自己的心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這是他第一次被人當做綠葉襯托的感覺,很不好受,很難受!
難受到恐懼將他的憤怒吞噬,第一次,他感覺真的有很重要的東西失去。
深喘幾口粗氣,稍稍平靜之後,蕭正淵將過往慕由儀寄給他的信一一翻出,這一次他看得無比認真,認真到連每一個字的著筆都印在心頭。
直至窗外更夫聲響,兩個多時辰過去,蕭正淵才恍然回神。
肅然的臉上滿是懊惱與悔意。
“是真的嗎?”
“所有信上,竟都冇有……說過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