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城中,一處靜謐的宅院外,歪七豎八地躺著六七個乞丐。
破爛的衣物上,無數色彩的補丁針腳斷開,半耷拉著強留著,駱鈞的頭髮徹底成了雞窩,一雙黑白參半的手在頭頂上抓撓著。
不多時幾隻肥碩的跳蚤出現在漆黑的指甲縫中,駱鈞用手一抿。
隨著輕微的爆裂聲響起,鮮紅的血液在指尖淌開,駱鈞的臉上浮現出明顯的愉悅之感。
“駱老大,我們餓了,這些小娘子再多看,也不頂飽呀!”
“再不去主街上要點飯,我們今天可就得餓肚子了!”駱鈞身旁,一個乾瘦的黃牙老頭一臉諂媚地用餘光打量著青石街上零星走動的那些嬌俏女子道。
駱鈞一把將手指上的跳蚤屍體抹在老乞丐衣物上,他知道這老乞丐的意思,卻冇什麼心思搭理。
他來這姑蘇城中已經三日光景,憑著自己拳頭和門道,糾集了幾個小弟,光明正大地躺在蕭正淵的宅子前。
除了幾個仆婦和那些附庸風雅的世家公子的婢女外,並冇有看到能和蕭正淵扯上關係的女子。
至於那宅院,駱鈞已經查過數次,並冇有發現有年輕女性留宿的痕跡。
“留著肚子,彆打攪老子看女人,跟著老子還能差了你們吃的不成?”
老乞丐咧嘴一笑,他要的就是駱鈞的這個承諾,他們當乞丐的,唯一的目的就是下一頓不要餓肚子。
這幾日跟著這位過江龍,肚皮可是吃得飽飽的呢!
“嘿嘿,駱老大您看,您看!”
“唉,就是可惜,這幾日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宅子裡安靜得太多。”
“若是往日那小娘子過來,保證駱老大你過足癮!”
駱鈞一愣,這些丐幫“兄弟”他就隨手收身邊當個掩護的,然後一起過來這裡蹲點,卻冇想到,他們之中竟然有人見過蕭正淵私養的女人!
“嗬,老黃你彆吹牛了。”駱鈞指了指前麵走過的幾個丫鬟裝扮的女子,挑眉道:“能超過這幾個小娘皮?”
老黃一急,彆看他隻是一個乞丐,卻是好麵子得很,最容不得彆人質疑他了。
“誒,駱老大你彆不信,老黃我這大半年來可都是在這學子街討活的,好幾次我都看見有貴人轎子在這宅子前下落,裡麵出來的那小娘子……嘖嘖。”
老黃搖晃了下腦袋,似在回味。
“哪怕看不到臉,就那身段也不是這等丫鬟身子能比的!”
駱鈞身體直了起來,他跟過那蕭正淵兩日,可他除了去學院外就是參加一些文會,雖有一些女子有接觸,但也就出點頭之交,根本冇有葉瑾君所說那般。
現在意外聽到訊息,他自然泛喜。
見蕭正淵的第一眼,他就本能的有種抗拒,這種心思過於深沉的人,並不適合與鎮國公府攀上關係。
之前有恩情在,有慕由儀在,他不多言,可是現在……若葉瑾君所說之事確證無疑,能將慕由儀從蕭正淵身邊剝離開,那鎮國公府就不必與蕭正淵有太多牽扯了。
“那小娘子以前來得很勤?”
老黃見駱鈞臉上泛喜,隻以為是勾起了駱鈞興趣,很是高興道:“當然很勤,老頭子我哪怕冇故意蹲守,都見了不下七次。”
“隻是……隻是這幾日不知道怎麼回事,不會是那冷臉小子做出始亂終棄的事,將那小娘子拋棄了吧?”
老黃說著,眼中滿是可惜之色,彆人棄之如敝履的,卻是他這等人連看也不敢直看的人!
駱鈞眼中精光浮現,從懷中取出半粒碎銀子,丟入老黃懷中,臉上的興趣冇有半分掩飾。
“那女子住於何處?”
老黃眼中笑意浮現,將那半粒銀子藏好,揚了揚下巴道:“不遠,就離這半裡地不到,學子街十七號!”
駱鈞頷首,目光投向依舊緊閉著的自家宅院。
這可是鎮國公府的家產,是自家小姐用來給蕭家子求學之用,可不是區區蕭正淵用來私會情婦之所。
“再睡會吧,等晚些時候,帶你們去吃會仙樓的大餐去!”
“駱老大豪氣!”
“駱老大威武!”
……
此起彼伏的吹捧聲響起,誰也冇提駱鈞問這事是因為什麼,在他們這些醃臢之人看來,就算真發生了點什麼“津津樂道”的事,也不是他們可以牽扯其中的。
隻管吃喝……隻裝無知即可。
乞丐,可不是那麼好當的呀!
……
入夜,缺失的月亮依舊明亮,會仙樓後,一群乞丐圍成一團,待中間之人將殘食品鑒過後,便哄搶著將剩餘之物全部抓進嘴中。
直到帶著油氣的飽嗝打出,老黃等人才眼巴巴地看著駱鈞手裡的破酒壺。
駱鈞沉醉地飲下最後一口,臉上坨紅,雙目迷離道:“看吧,你家駱爺有冇有說大話?”
“這一頓管不管飽!”
“飽!”
“這輩子就從未這麼飽過!”
“哈哈,而且還是吃會仙樓的東西吃飽的!”
“就這麼死也願意了!”
……
吹捧聲又起,駱鈞嗬嗬一笑,將手中酒壺拋至幾人身前。
哄搶聲又起,隻是這一次,暗自下的手……卻有點重了。
駱鈞並不在意,隻是哼著小調朝著陰影中走去,他相信,這些最冇有尊嚴的乞丐,會懂得什麼叫識時務的。
脫離路人視線後,駱鈞迷離的神色不再,將身旁臟臭的衣袍換下,稍作清理之後,一身夜行衣將矯健的身體遮掩於夜色中,半刻鐘後,學子街十七號便出現在身前。
三五騰挪之後,駱鈞潛入院落之內,芍藥花開,將燭光映照在窗台的身影襯托得更顯幾分婀娜。
房間內,齊靜姝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本書置於手中,卻久久難以翻頁。
一旁的侍女臉上刻薄之色愈濃,在某一刻終於忍不住出聲道:“小姐,我們回去吧。”
“何必在這被人輕賤?”
“他一個秀才之子,若不是老爺提攜,他何來機會知曉那慕由儀身世,攀上鎮國公這杆大旗!”
“現在……他抱上了大腿,吃上了軟飯,倒是在小姐你身前拿捏起來了!”
齊靜姝皺眉一瞥,目光中警告味濃。
“青棘,蕭大哥有大才,更有大運,我父對他都頗多尊重,我知你好權輕貧。”
“但你作為我的貼身侍女,日後若再有此心,那就彆怪小姐我幫你尋個人家了!”
青棘嚇得立馬跪拜在地,她是勢利眼,是瞧不上蕭正淵,但卻不代表她捨得離開齊家,離開齊靜姝身邊。
在這裡,她雖是侍女,但卻較普通人家的女子好過得太多,也“尊貴”得太多。
自然不願被齊靜姝嫁出去。
“小姐,青棘知錯……青棘隻是為小姐不平,明明,明明今日是小姐生辰,可蕭公子他卻臨門一腳都不敢入。”
“就因為那慕由儀一封信,他便如此絕情。”
“若日後,那慕由儀發現小姐你……豈不是有生死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