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太後目光冷下幾分,她的意思早已傳信宗室所知,但如今把持著宗室的這些老傢夥們,欺她孤兒寡母,皇帝尚未親政,便對其多有陽奉陰違之舉。
這種時候,竟然還敢拿宗室來反駁於她!
“儒親王,哀家當初也是小家小戶之人呢,你看……要不要聯合宗室,撤了哀家這個太後?”
“要不要聯合宗室,將景陽這個皇帝趕下來?”
儒親王眉頭緊皺,麵對楚太後的話他並不顯慌亂,反而心中很是不喜,若不是當初聞拓和秦離人為了把持朝綱,將周景陽扶上皇位,這大齊天下,此刻由誰坐還未可知呢。
“太後,此等妄語,可不該出自你之口。”
“不管如何,我宗室對慕家之女並不認可,那她就不可能為我齊國之後。”
楚太後往後靠去,臉上的溫和化作寒霜,她認定的事就還冇有做不成的,十二年前她能支援慕琅追逐燕軍,牽製兩個權臣注意力,讓慕琅能贏下那百年未有之大勝。
而後更是與慕琅聯手,將聞拓與秦離人勢力分而殲之,就代表她不可能受威脅。
慕家品性她已深知,如今慕由儀已證其赤誠,那她自然不會允許,有人試圖動搖他兒子的地位。
“寧遠,帶著哀家手令,去儒親王府,恭親王府,禮親王府,睿親王府好好查查吧。”
“元和一年,西北大旱,當時那一千四百萬兩銀子,哀家記得儒親王府分了一百一十萬兩,其他三位皇叔分了多少就需要好好查查了。”
“元和三年,聞拓與秦離人伏誅,當時二人家產超億兩白銀,時京城外,那一萬四千頃的上等好田,儒親王府是分了三千七百頃吧?卻不知其餘三位皇叔分了多少!”
“元和五年,儒親王世子指使府中私奴,以拐賣,強搶之手段,共囚年輕女子九十七人,其中三十四人不堪折磨以至身死,儒親王你可有印象?”
……
楚太後每說一句,目光中殺意便濃鬱一分,這等宗室之親,若非為了穩定朝綱,將天下撥亂反正,將那燕國死死壓在長江以南,她早就與慕琅聯手,將這些毒瘤一一清理了。
這些人,她原本是打算待自己兒子親政以後,用來立威之用,卻不想,現在就用到了。
“是,太後!”寧遠如雕像般的身體微動了一下,而後便邁步朝外走去。
“不,不!”儒親王整個人身似鬥擺,驚恐地攔於寧遠身前,卻被其反手一送,跌坐於台階之前。
“我錯了,我們錯了。”
“太後,太後,求求你放我們一次!”
楚太後每說一句,儒親王臉色便蒼白兩分。
他不懼孤兒寡母是因為如今的周景陽並未親政,哪怕有慕琅這個外臣的全力支援,也斷不可能對宗室之人大肆打壓。
可是此刻,楚太後將其以為的密事一一道出,就代表著楚太後有了他們的把柄,可以隨時以最正當的理由將他們這些宗室之輩用國法治之。
此刻的儒親王,除了跪地叩首哀嚎求饒外,他已然想不出其它出路。
他冇想到楚太後竟然會對他們所做之事如數家珍,更是隱忍十二年一聲不發。
他不懷疑眼前這個以溫慈傳名天下的女人那狠辣的手段,當初的聞拓和秦離人能死,那他們這些皇室宗親難道就能久活不成?
楚太後不答,寧遠的腳步繼續向前,一步一步都踏在儒親王的心坎之上。
“我們願意,願意接受太後你所有安排!”儒親王閉眼,腦海中浮現出一封信,信上所言,那看似美好的未來,在此刻是那般的可笑。
還未開始,便已然結束了呢!
“將另外三位一起叫進宮來,這些事還得你們商量著來才行,哀家一個婦道人家,真不知什麼為‘度’呢?”
楚太後冇想著趕儘殺絕,齊國五位親王都是太祖留下的,雖然並不在朝中任職,卻成眾星拱月般擁壘著皇位之上的人。
皇帝可用外朝臣子,但若想要不被群臣所欺,這些宗室斷不可少。
畢竟同根同源,利益相同。
“好,好!”
儒親王趕緊起步欲走,卻被轉身的寧遠攔住,最後一咬牙,從身上拿出親王令牌,低聲與寧遠說了兩句後,便麵如死灰的端坐一旁。
楚太後僵硬的臉笑意微顯,她辛苦多年,總算是能給自己兒子一個最為牢固的基礎了。
往後是賢明還是聖明,是在青史一筆帶過還是濃墨重彩,就隻能看他自己的了!
……
無人知曉皇宮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卻有四個親王府不斷召回外派之人,精簡家中生意,不時有旁係之人暴斃訊息喘息,甚至於堂堂儒親王世子,都被削去世子之位。送去邊關之地。
兩日後,至親王領著一隊紅衣人馬,用紅繩將兩隻大雁綁住,覆以紅紙蓋之,一些常見的日用之禮置於棕木箱中,冇有鑼鼓聲,卻有宮內聲婆大聲說著吉利話,繞街而行,最後定於鎮國公府之前。
此刻的鎮國公府大門敞開,側門緊閉,慕琅一隻手死死抓住蕭從善不讓其從身旁離去,葉瑾君同樣拉著洛錦的手站於府門之前。
貧與富兩對夫婦,讓乾瘦著臉一身華裝的至親王稍閃過些訝然,隨即威嚴散去,溫和之意生起。
“鎮國公,慕夫人……蕭夫子,蕭夫人。”
“鄙人周宸青從太後所願,今日厚顏至此,為我周氏賢兒景陽嚮慕府千金由儀小姐行求親之舉。”
“雁禮已備,請觀之!”
至親王將準備好的大雁接過手中,然後往前遞去。
這是齊國習俗,納采之禮以大雁為媒介,若主家對大雁滿意,就代表納采之禮已成,可以繼續往後行問名之禮,若是不滿意,求親之人自知主家意思,也能不損兩家和氣的放棄。
慕琅和蕭從善不動,葉瑾君拉著洛錦走上前,將大雁接過,來回觀察大雁的體態。
大雁的品相代表著男方求親之人的誠意,大雁品相越好,就代表著男方求親之意愈誠。
這兩隻大雁本應該是由慕琅夫婦查之,但蕭家夫婦來此,二人自然不會讓其隻在一旁觀之。
畢竟,蕭從善夫婦在慕由儀的心裡與親生父母無異。
“羽色鮮亮,體態優美,頭部昂揚,翅膀強健。”
“當為上上品!”葉瑾君與洛錦齊聲回道。
二人之語,代表這兩家對皇室誠意的認可,自此納采之禮即成!
“哈哈,至親王,快快請進!”
慕琅強拉著滿臉緊繃的蕭從善往前走了兩步,從最開始的受寵若驚到現在的哭笑不得,他終於明白,慕由儀給他來信中所說的“自來熟”是什麼意思了。
“至親王安好,蕭某厚顏,還請入府一敘!”
至親王哈哈一笑,他與慕琅交好,一直以來都是楚太後母子的堅實擁躉者。
能見兩家親上加親,能見自己侄子帝位穩固,他自是開心不已。
若不是儒親王等人輩分壓他一頭,占了宗正之名,他本該早些過來的。
“鎮國公請,蕭夫子請!”至親王虛手前引,走於二人之間,朗聲道。
……
後院內,春花腳步匆匆滿臉喜意的直接撞進屋內,帶起的風將堆砌在桌上的賬目翻動,同樣將伏在桌案之後的慕由儀髮絲吹起。
“小姐,提親了,至親王來提親了!”
慕由儀手中短鋒筆微抖,墨滴在白紙上灑落三寸印記,一種緊張茫然的情緒將她包裹。
短暫屏息後,慕由儀故作泰然道:“將門關上,再罰你多抄三百字。”
“省得讓你再那般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