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靜姝眼中止不住的欣喜升起,她願意無名無分的跟著蕭正淵,正是因為慕由儀擋在身前,現在皇室向鎮國公府求親,而且看慕由儀自中意思,她明顯是動心了。
誤會?
什麼叫誤會?
為何怕太後和陛下誤會?
不就是她與蕭正淵來往過盛,讓無數權貴子弟驚歎,鎮國公的明珠要落在一個鄉下小子手裡了嗎?
欣喜過後,齊靜姝心中又不由生起幾分嫉妒和鄙夷。
嫉妒慕由儀的好命,竟然能被皇室看中。
鄙夷慕由儀的變心,往日那些信上的纏綿依賴之語,竟冇有絲毫負擔的就將其拋之腦後。
但心中種種,齊靜姝自隻在心間流轉,外麵卻很是配合的做出一抹驚呼狀。
“什麼,慕小姐要嫁給陛下?”
“那,蕭哥哥你怎麼辦?”
“那蕭哥哥你算什麼?”
齊靜姝的驚呼聲被自己的侍女聽到,她耳朵頓時豎起,好似聽到什麼驚天訊息一般,忍不住地將目光往蕭正淵手中的信上湊去。
蕭正淵將信紙反扣桌案之上,墨汁浸染,將上麵的娟秀的字跡一一模糊,也讓他那翻湧的思緒得以找回幾分理智。
蕭正淵很自信,他從不曾看錯人的,他從不做無把握之事的。
他很清楚慕由儀那外柔內剛的性子,更清楚從小到大,兩人十年間培養的感情,哪怕是去死,慕由儀都不可能捨他而去的。
所以他才心安理得地將慕由儀留在京城,而他則在千裡之外的姑蘇城中,既是求學,也是結交從鎮國公府得不到的人脈。
往日來信中的纏綿與相思仍覺曆曆在目,但他的心境卻悄然變化了。
以前看來,隻覺煩悶的柔情,此刻卻要離他遠去。
蕭正淵從未想過,自己會失去慕由儀。
“幫我打盆水進來,然後……都出去吧。”蕭正淵神色冷漠,冷冷地看了眉間藏不住喜意的齊靜姝主仆二人。
齊靜姝知曉此刻不能觸蕭正淵的黴頭,不管慕由儀與他成與不成,但蕭家對鎮國公府的恩情做不得假,以蕭正淵的城府,藉助這點恩情亦足以讓其平步青雲。
想著慕由儀讓位後,自己那名正言順的主婦之位,齊靜姝嘴角便不由翹起。
所以很是乖巧地將自己的絲巾留下後便與其侍女一同走了出去。
蕭正淵待在書桌良久,直到書房內灑落的陽光再次被阻在門外,他才起身將沾染了墨汁的衣物褪去,然後置於青磚之上,以腳踐之。
以他的城府,讓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發泄便是踐踏這慕由儀所縫製的衣裳了。
待到手上墨漬洗淨,蕭正淵又穿戴得一絲不苟,然後坐回書桌之後,提起筆沉思良久。
這是他第一次用腦子給慕由儀寫回信,這亦是自信的他,第一次對慕由儀做出挽留。
半個多時辰後,文思如泉湧的蕭正淵在浪費了十數張信紙後,方纔寫下百餘言,最後來回檢查數遍後方纔將其裝入信封之中。
庭院內信鴿朝著北方飛去,蕭正淵亦是轉身朝著院外走去,他還有自己的事,他還有一個文會要參加。
被擾亂的思緒也該平靜了。
……
在蕭正淵心緒難寧的時候,慕由儀卻已然一身便服,一雙手扯著小她四歲的慕承虎那帶著些嬰兒肥的胖臉。
慕承虎是她與其母親葉瑾君走失那一年生下的,雖然姐弟兩十年未曾相見,但慕由儀回家之後,最為親近她,消弭她對鎮國公府陌生感的卻是這個年幼的弟弟。
是慕承虎如小獅子般帶著她去熟悉京城,去熟悉權貴之家繁瑣的禮儀,是慕承虎深夜跑去廚房偷吃的,還給她帶上一份。
這一年多來,慕由儀能在鎮國公府活得開心,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個弟弟的存在。
“阿姐,你再這樣我可就生氣了哦!”
慕承虎被自己母親強行拎著去萬佛寺祈福,吃了三天齋飯的他本就一肚子怨氣,昨夜想去廚房偷吃的,結果卻隻有些剩米飯。
大早上的起來,以為能有點葷腥,結果又是滿滿一桌的齋菜。
這讓他對坐在主座旁那位雍容的母親的怨氣已然達至頂峰。
葉瑾君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女兒,一生剛強而恪守家國之禮,在慕琅在前線奮戰的時候,一直都是她打理家中繁事。
哪怕如今她貴為國公夫人,享一品誥命,卻依舊冇有半點攝人的貴氣。
一襲淡子針繡紅地團花紋錦暈錦,搭配一件深桔紅車凝針繡綾布曳地裙,一頭秀髮綰成了得體的婦人髮式,其上紫玉簪點綴。
白皙如青蔥的手中正捏起一個粗糲的黃色窩窩,紅唇輕啟,對其那澀嘴的味道毫不在意。
“你若是不能安靜地吃飯,那今夜你便在家中,將你父親馬廄給打掃一番。”
“省得你進宮後,又給我慕家丟人現眼!”
葉瑾君的聲音很溫柔,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慕承虎完全蔫了下去,對於慕由儀的蹂躪也不再做半分抵抗。
“咳咳”,一旁的慕琅察覺到自己夫人的不對,故作鎮定的站起身來,鼓著嘴將口中食物奮力嚥下。
連嗝都忍著,水那是半點不敢往嘴裡咽。
“夫人,由儀,承虎,你們慢慢吃,邊關那有來信,我要去麵見陛下,召集群臣商議一番。”
“今夜……等我回來再一同入宮。”
葉瑾君手頭一緊,那粗糲的窩窩頭像是乾粉團一般散了開來。
“喝兩杯茶水再走,不然堂堂鎮國公被噎死了,豈不成了天下的笑話。”
“嘿嘿”,慕琅傻笑兩聲,給了慕由儀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連灌了兩杯茶水之後便腳步匆忙的往外走了出去。
一旁的慕承虎自然懂得什麼叫有樣學樣,看了一眼用拉扯自己臉蛋躲避母親目光的慕由儀,隨手將一個灰色的饅頭就著鹹菜塞進嘴中,然後一杯茶水灌下。
嗡著聲道:“母親,阿姐,我先去看書了。”
說完,根本不顧臉上所傳導來的,屬於慕由儀那大力的挽留,連跑帶爬的離開了兩女的視線。
慕由儀低著頭,不敢看葉瑾君的臉,不管前世還是如今,她對自己母親始終心存畏懼,這種畏懼是由愧疚而起,深藏她心底之中的。
慕由儀根本不敢回想,上一世葉瑾君自縊時心中所想為何。
對自己那個疼愛的女兒,氣死自己丈夫,害死自己兒子,毀去一個家的女兒,臨死前都見不到的女兒,會是何等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