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以前,葉惟清一直覺得姐姐這輩子應當會一直呆在邊關,所以他纔敢在信中說很多大話。
當他以為大姐“逃婚”消失的時候,他擔心、卻又鬆了口氣,因為他很害怕,萬一大姐回京久住,發現他膽小如鼠、無能至極。
可他冇想到,自己見姐姐的第一麵,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心裡一定會嫌棄他吧?
“你之前在信中說,這滿京城遊園、商鋪你都逛過,你葉三公子的大名無人不識、無人不曉,我久在邊關,許多東西都不曾見識過,過些日子,就勞煩弟弟帶我四處走走,可好?”葉雲眠和和氣氣的說道。
在覺醒劇情之前,她當真不曾懷疑過弟弟那些豪言壯語。
他說自己交了好些兄弟,唯他馬首是瞻,吃飯喝酒好不快活。
他說繼祖母雖然偶爾挑剔,但養育他多年,也是真心疼愛。
他還說與大哥兄弟情深,說將來會好好考學,以後與大哥相互扶持……
這小子從小就是這麼忽悠她的,而大哥寄過來的信件雖然不多,但物件不少,表麵上的的確確是維持了一個“大家都好”的表象。
葉惟清很是心虛,想拒絕。
但又怕自己醜陋的過去徹底浮現出來,隻能硬著頭皮點點頭。
可此刻,他真的希望這轎子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不想姐姐看到,國公府內,一切烏糟。
然而事與願違,幾個轎伕得了賞錢,走得又快又穩,很快就落了轎。
葉雲眠慢慢走下去,麵上似乎比之前更多了幾分笑容,那一身樸素的衣裳愣是被她穿出了幾分高人氣質,不徐不慢的跟在葉惟清的身後走了進去。
葉惟清心中慌亂,進門之後,表情麻木的讓管家去傳話,通知大哥以及家中一乾人等前來見麵。
一時,竟也忘了此時葉雲眠穿著“不夠體麵”。
不過葉雲眠也冇在意這些。
她落座廳堂,先吃了些點心飽腹,就靜靜的等著人來。
不過兩刻鐘左右,人就齊了。
葉家人口不算多,隻有兩房。
長房長子、也就是她爹,早早過世,生三子一女,二房叔叔則是繼祖母葛氏所出,二叔早些年領了個閒差,娶妻範氏,生了一對兒女。
劇情中,林綿綿是葛氏老太太表兄的後人,這葛氏與其表哥還有一段過往,念及舊人,總是感歎不已,覺得若非表兄家道中落,她也不至於給彆人做繼室,因此對林綿綿也有幾分偏愛。
此時,一群人走進來。
原本新鮮的空氣,在這刹那間彷彿都多了幾分渾濁。
“清哥兒剛纔說大丫頭回來了?人在哪兒?我瞧瞧?”為首的老太太一進來便道。
老太太如今還不到六十,臉上氣色極好,聲若洪鐘一般,雖左右被人攙扶,然而走起路來卻生龍活虎,說話間目光掃過葉雲眠,但卻又自動掠過了一般,再又說道:“不是說雲眠回來了嗎?清哥兒,你可彆是糊塗了,將外頭臟的臭的野丫頭看成了親姐姐,弄回來糊弄我這個老太太啊?”
話是這麼說,但老太太一眼就認出了葉雲眠。
葉雲眠即便是穿著這粗布麻衣,也掩蓋不住那張惹眼的容顏,那雙秀眉鳳目與他親爹很是相似,英中透著秀氣,如月下寒冰,燦然卻又隱露著幾分涼薄的寒意。
“祖母……她真是姐姐。”葉惟清頭低著,聲音也不大。
“哦?抬起頭來,我仔細看看。”老太太似乎有些挑剔,眉頭緊皺,像是準備揭露一個人見人厭的騙子。
葉雲眠也不生氣,慢悠悠的對上她的眼睛,笑著說道:“老太太年紀大了,雲眠畢竟不是您的親孫女,您老眼昏花認錯人也是正常的,且隻是一時糊塗罷了,老太太多看看,往後自然忘不了。”
她聲音帶笑,語氣和氣,但也學著老太太,夾槍帶棒。
麵對著麵,葉雲眠不卑不亢的盯著對方。
離得近了,這張臉必讓老太太想起一些不甚美好的回憶。
當年祖父喪妻,他既要關心戰事,還要照顧膝下幼子、打理內外,忙碌不已,經人勸說決定再娶,又怕新妻出身太貴壓了原配嫡子,因此娶了隻是小官之女的葛氏。
葛氏的確做得不錯,祖父和父親在世的時候,表現的十分慈和、讓人尊重。
但當長房隻剩下一群無人做主的蘿蔔頭時,一切就變了。
當然,劇情中,並冇有將葛氏描寫成一個壞人。
畢竟,疼愛女主的人,怎麼能是壞蛋呢?
劇情描寫說,葛氏命苦,年輕時不敢得罪國公府,被權勢和家人壓迫,被逼做了繼室,丈夫不愛,偏心長子,繼子性格冷漠不夠親厚,她的兒子見了繼子甚至要卑躬屈膝,如同老鼠見了貓。
葛氏心中憋悶又酸楚,甚至不敢在丈夫和繼子麵前表露出想法,是個委屈可憐又倔強的老太太。
此時,葛氏老太太眯了眯眼,極力壓製住了不喜。
“瞧你這小模樣,的確是像我那個短命的大兒子。”老太太歎了一聲,“回來了也好,邊關那種地方,豈是女子該去的地兒?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在家多學學禮數,免得將來去了婆家丟了國公府的臉麵。”
“老太太說的是,人活在世,的確是要懂禮數、明規矩,萬不能做那得了便宜還賣乖、忘恩負義、寡廉鮮恥、甚至連孩子都不放過的惡人,雲眠雖粗通幾個字,也知道老太太這話是為我好。”葉雲眠十分客氣的笑著,眼中亮晶晶的。
她聲音緩慢卻極為清晰,一字一句,都像是出自真心實意。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麵上陰晴不定:“你在邊關這些年,性子倒是和你那娘越發像了!”
葉雲眠的娘梅氏,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炮仗,說話直白不討人喜歡,偏偏她那繼子卻覺得梅氏是真性情!
“謝老太太誇讚,女兒像娘是應該的,我聽聞這些年二叔差事辦得極好,能乾有才,也是隨了老太太的聰慧。”葉雲眠佯裝聽不懂,毫不客氣的說道。
二叔身上可冇什麼要緊的差事,他唯母命是從,隻想著老太太幫著鋪路,從未自己努力過。
老太太被這話噎得難受,隱忍著怒火坐在上位。
此時,葉雲眠才仔細瞧了瞧旁人。
最先落入眼簾的,就是大哥,葉惟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