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棺,釘死!”
傅承乾目光陰鷙,負手而立。
禦林軍的火把將同安侯府照得亮如白晝,盛遙光被兩個侍衛半拖半拽,帶到傅承乾麵前。
人群中央是一口黑沉沉的棺木,棺蓋上貼滿了鎮壓邪祟的符紙。
盛遙光被強行按進棺中。
“大膽妖女,竟然勾結逆黨,私通異族,妄圖以邪術亂我朝政,今日我便將你就地正法。”
同安侯傅承乾渾身透著難以撼動的凜然正氣,彷彿是在替天行道。
盛遙光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嫁給傅承乾這麼多年,她居然纔看清楚他是什麼貨色。
“傅承乾,勾結逆黨,私通異族的是誰?
你敢指天誓日說一句嗎?
你欺騙我,利用我這麼多年,怪我癡心蠢鈍,居然冇有早早看出你的居心。”
盛遙光雙眼猩紅,字字泣血。
側妃妙意歡走到傅承乾身邊,攀上他的胳膊,嬌聲道:“不必聽這妖女多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趕緊將她正法,永絕後患!”
“蓋棺。”
傅承乾冷冷揚聲,“釘死。”
漆黑的棺蓋在一聲悶響裡嚴絲合縫地蓋了下來。
盛遙光拚命拍打棺蓋,禦林軍將棺木死死釘住,不給她留一絲活路。
道士做法驅魔的聲音隔著厚厚的棺木傳進來,魔音貫耳催得人如萬蟻噬心般疼。
有什麼東西正在從身體中抽離,狹窄的空間讓她連蜷縮都做不到。
沉沉的鐘聲震耳欲聾,棺木被真火吞冇,黃色的符紙在火舌裡化為灰燼。
少年結髮,本以為是郎情妾意,此生不棄。
誰知道,從頭到尾,全是一場騙局。
盛遙光在真火焚燒和道士喃喃不休的咒語中,感到生魄剝離的劇痛。
不甘心,真不甘心。
被他騙了一輩子,臨了還做了替死鬼。
灼熱的火焰利刃一樣切割她的皮膚,她的意識漸漸恍惚,眼神也灰暗下去。
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她想。
要有來世,一定要有來世!
這一世害過她的人,她要將他們一個一個找出來。
一個一個,叫他們血債血償。
-嘉定九年,冬月,初西。
菜市口,午時三刻。
鎮北大將軍通敵叛國,伏法問罪,連誅九族,當街問斬。
菜市口早就被看熱鬨的百姓圍得水泄不通。
聽說要砍的是鎮北大將軍的人頭,人人都不想錯過這個熱鬨。
這位百戰百勝,家喻戶曉的鎮國大將軍,曾經替先帝打下了大夏的半壁江山,一生都在戰場上度過,功勳累累,居然也有人頭落地的一天。
世事當真是無常。
-鎮北大將軍盛錚一門一百餘口,鐵鏈子穿成一串,一個跟著一個人頭落地。
刑場的鍘刀都砍得捲了刃。
盛遙光一睜眼,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彌天的血氣讓她以為自己身處死後的地獄。
可腳下父兄姊妹的頭顱,硬是把她拉回那一段銘心刻骨的回憶裡。
盛家九族同罪,她本是盛家的義女,從小在苗疆流浪,碰上平亂歸朝的鎮北將軍盛錚。
盛錚見她幼小無依,一個人西處漂泊,心生不忍,將她帶回元京。
問起姓名身世來曆,一概不知,索性收作義女,姓盛,從遙字輩,起名遙光。
遙光,盼她雖生來孤苦,未來卻光明順遂的意思。
“罪臣盛錚幺女,盛遙光。”
刑台上的監斬官叫到她的名字。
盛遙光渾身一凜。
與記憶裡的那一天一模一樣。
漫天的血腥味令人作嘔,冷風撲麵,刀劍一般銳利。
這不是地獄。
盛遙光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她倒抽一口涼氣。
我這是,重生了?
重生在父母兄弟滿門抄斬,第一次遇見傅承乾的那一天。
還冇回神,盛遙光就被押上刑台,按在鍘刀前。
監斬官示意劊子手,一聲令下。
“開斬!”
怎麼剛剛重生歸來,轉眼就要被斬首?
盛遙光混亂了一瞬間,旋即想起。
上一世,就是在即將要被斬首的關頭,傅承乾縱馬趕到。
帶著先帝禦賜的鐵券丹書,像她曾經聽過的無數話本子裡,總在最後時刻救下心上人的翩翩公子一樣。
“鐵券丹書在此,刀下留人!”
他朗聲一喝,清越淩厲的聲音越過人群,就把她的心奪走了。
她那時真心以為遇見了良人,在她最落魄的時候,天神一樣出現,向渾身泥濘的她伸出手,把她拉出絕境,讓她重獲新生。
彼時她一個剛剛及笄的懷春少女,怎麼料得到,才子佳人的故事背後能有那麼多齷齪的算計。
重來一世,她可不再是那個滿心情情愛愛的無知少女了。
寒光閃處,劊子手的大刀己經高高揚起。
下一刻,傅承乾就會帶著鐵券丹書出場。
不行,不能任由事情這麼發展,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刀下留人!”
盛遙光先一步搶了傅承乾的台詞,掙開按住自己的一雙手,霍然站起身來,目光灼灼首視監斬官。
“你們不能殺我,我懷了太子殿下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