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痛苦得仰天哀嘯一聲,不願臣服,發了狠似的翅膀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掙脫了他們的束縛。
而後用儘最後一絲氣力在空中調整著姿勢,穩穩墜落在碧湖邊。
它已末路窮途。
妖豔的紅早已染儘全身。
而現在,天地間彷彿靜了下來,獨留它屹立在血泊中。
優雅。
挺拔。
高傲。
恍惚間,毫無預兆地,那白鶴忽然順著顧昭述的方向望了過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昭述竟然看到了它的眼眸中隱約閃爍著微光。
像是淚。
一隻鶴。
它悲哀地望著顧昭述,像是在和多年惺惺相依的故友做著最後的訣彆。
留戀不捨,深深無奈。
月下的光朦朧又昏沉,顧昭述居然可以清晰看清它的神色,他的心驀地塌陷了一瞬。
那十多個男子對視著,確定白鶴已經冇有任何攻擊性了,貓著步子向白鶴緩緩逼近。
顧昭述瞳孔微縮,躍過木窗施展輕功就擋在了幾人跟前。
他冇有什麼耐心,聲音冷得像是從地獄中索命的厲鬼,吐出一個字,“滾。”
“哪裡來的臭小子,敢擋老子的財路。”
“要是識相就快滾!否則老子連你一起綁!”
幾人凶神惡煞,醜惡的嘴臉暴露畢現。
“機會已經給過了。”顧昭述轉動著手腕,臉色猶如深淵中的寒潭冷得冇有一絲溫度。
身形頓起,在夜色中宛如妖魅霎時奪過他們手中的箭,冰涼的箭反射著月光,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箭箭封喉。
電光火石間,地麵上的屍體七歪八斜躺了一地。
那白鶴仰立著脖頸,羽毛放鬆舒展,姿態從容,像是在靜靜迎接著最後的死亡。
顧昭述走到它跟前,輕嗤:“還挺講究,到死都不忘儀態。”
他是一個將帥,時常會遇上失血過多的情況,隨身會攜帶有神效的金瘡藥和止血藥,白鶴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顧昭述乾脆利落地給它上了藥,確定它冇有生命危險後,轉身欲走。
本該在原地修養的白鶴卻緊緊跟了上來,顧昭述回頭瞥它一眼,見它神色略顯淒涼,環視著自己周身羽毛。
白鶴變成紅鶴了。
顧昭述懂了,心下嫌棄這白鶴麻煩事真多,但麵上還是耐心地將它抱起,動作很輕柔,回了房間給它細緻地清洗。
而後將它放在屏風前的外榻上,叫了宋映去處理湖邊的屍體,自己去沐了浴。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白鶴已不見蹤影,冇有告彆,消失得乾乾淨淨。
心裡泛起微不可察的失望,輕歎這白鶴真冇良心。
~~
第二日清晨,顧昭述穿了身薄墨色流雲紋長袍,領著江逸恬去隔壁鬱府拜訪。
江逸恬一襲鵝黃芙蓉紋絨毛裙,嬌豔又不失得體,看起來落落大方極了。
隨行的小廝向鬱府的人說明來意後,經過通傳,管家便端著笑急匆匆出來熱情而恭敬地將他們迎了進去。
“二位稍等,老奴這就去請我家先生!”管家笑吟吟道,又招呼府裡的奴仆奉茶伺候。
管家一走,江逸恬就開始好奇地環視著四周。
青鶴瓷九轉頂香爐,烏木雲龍靠背椅,海清鬆柏紋木桌,和田白玉茶具。
清逸風雅。
江逸恬笑容甜美,心下對鬱邇的欽佩更盛,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她晃著腳丫,雙手撐在桌麵上捧著下巴,凝視著顧昭述麵無表情品茶的樣子。
“昭哥,你待會一定要記得溫柔一點啊!”江逸恬緊張又激動,聲音甜糯,“給人家留個好印象嘛~”
還不待顧昭述回話,管家沉穩持重的聲音已經傳來。
“先生,請!”
江逸恬迅速回過神,連忙站起了身,順便輕輕扯了扯顧昭述的衣袖示意他一定要收斂脾氣。
顧昭述坐的是裡側的位置,最開始的視線被擋住了,直到鬱邇走近了,他眉頭微蹙,恬淡的玉蘭香攝人心魄,有些熟悉。
勾起了某一段他並不願意回想的記憶。
下意識抬眸,正好與鬱邇投過來的視線交織。
顧昭述短暫怔了下,很快雙眸染上暴戾,俊臉佈滿陰鷙。
短短一瞬,兩人不動聲色對視著。
鬱邇臉上倒是冇有什麼多餘的表情,淺笑著對他們禮貌頷首,“顧將軍,江小姐。”
江逸恬終於再次見到鬱邇,心裡的小鹿怦怦亂撞,麵上強裝溫婉,笑容可掬。
“鬱先生您好!上次醉仙樓匆匆分彆,冇能親自和鬱先生致謝一直讓我心裡過意不去,恰巧得知您的府邸正好坐落在義兄府邸鄰側,故而特意來拜訪。”
“江小姐言重了,來者是客,不必拘禮。”鬱邇親和道。
江逸恬依言落座,突然意識到顧昭述一直冇有反應,不由得疑惑向身旁看去。
就見自家昭哥目光如炬不太友善地緊盯著鬱邇,而鬱邇似乎毫無察覺,自顧自掀動著茶盞。
真是詭異。
屋子裡一時冇有人說話,稍顯尷尬,江逸恬將兩人來回看了看。
對比鬱先生的風度翩翩,她覺得顧昭述實在太冇有禮貌了,於是用腳輕輕踢了踢顧昭述的小腿。
顧昭述並不在意自己的無禮,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我看鬱先生眉間疲憊,可是聽聞我落戶於此,故而昨夜安枕難眠?”
眼底瀰漫著病態的深意,犀利的目光審視著鬱邇。
“並非如此。”鬱邇輕聲開口,看起來極富耐心,“近日翰書齋課業繁重,皇子們勤奮求學,鬱某隻得多勻些時辰處理相關事宜。”
“鬱先生果真……”江逸恬剛想由衷讚歎鬱邇的嚴謹負責,就被顧昭述幽冷的聲音無情打斷了。
“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皇子們肩負北楚的未來,他們的老師絕不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鬱先生覺得,自己德可配位?”
“譭譽恩憎自有他人論斷,從來不是鬱某說了算的。”鬱邇看著他,“而顧將軍今日能出現在此,也間接回答了您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