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久了,她就將自己關在院子裡,每日以淚洗麵。
等夫妻二人驚覺女兒神智不清時,離安平侯過世己過了兩月有餘。
聽到這裡,黎莘蹙了蹙眉“敢問夫人,二姑娘是如何打算的?”
既是都說了,蔣氏就不再瞞著了:“若是清霜鐵了心要嫁,我們再如何攔,都是攔不住的。”
可女兒既是不願,他們怎能不為她爭上一爭?
哪怕落了罵名,也比孤寂終身要好。
可憐天下父母心。
黎莘長歎一聲:“那麼安平侯,應是入土為安了?”
若真如蔣氏所言,安平侯英年早逝,心中放不下,也是情有可原的。
蔣氏搖了搖頭“聖上請了**大師為安平侯祈福,**大師說了,棺槨得停足三百日,方可出殯。”
三百日?
黎莘吸了口氣,暗暗心驚。
這麼放著,等到了出殯那天,恐怕都爛的不成樣子了吧?
但是她再如何猜,也是猜不透這位聞名天下的得道高僧的。
“不說這些,小仙姑,你可否同我說一說,清霜是不是,是不是被……”蔣氏揪著帕子,不敢說下去。
“是,又不是。”
黎莘故作高深道。
“如何是,如何又不是?”
蔣氏心焦不己,實在不願聽黎莘和她打啞迷。
“夫人莫急,”黎莘扶住她的手“便是民女說了,不過徒增煩憂,不如讓民女試一試。”
蔣氏就問她要怎麼做。
黎莘指了指屏風後的薑媤,輕聲道“今夜,由民女替二姑娘守一晚。”
她也想知道,究竟這安平侯,化成了何種魂靈。
是夜,梆子響了西聲,一慢三快。
子時過,己是醜時了。
桌上的燭火跳了兩下,呼的一聲,被不知何處的冷風拂滅了。
床榻上的女子仍舊安眠。
窗外的燈籠搖搖晃晃,拍的窗門咯吱作響。
冷月清輝,透過窗紙落在地上,縹緲的聚出一道如霧的黑影。
又有人在低聲輕喚,似從幽冥而來,淒淒切切,聲聲泣血。
榻上的女子翻了個身,薄被遮了臉,隻露出一頭墨染的青絲,鋪散在方枕之卜.近了,更近了。
一雙赤足踏在地上,左側小指缺了一截。
他伸出手,撫上女子的髮絲。
“清霜?”
話音處落,麵前猛的一亮,灼燙的溫度自脖頸傳來,痛入骨髓。
薛江沅悶哼一聲,單膝跪地。
“既是亡魂,何苦癡戀人間。”
黎莘慢悠悠的掀開被褥,理了理睡的淩亂的衣襟。
她手中拉著一條細細鎖鏈,此刻正套在薛江沅的頸上,他每掙一次,就被鎖鏈上的符咒灼燒一次。
魂魄隱隱不穩,薛江沅隻得冷靜下來。
他披散著發,蓬頭垢麵,身上的鐵甲己千瘡百孔:“你是何人?”
能觸到他不說,還讓他動彈不得。
黎莘罩著麵紗,一雙清淩淩的眼,青睫明仁,碧波漣漪。
“我是誰與你無關,”她扯了扯鏈子,頗為可惜的歎一聲“你本是人中龍鳳,平生戰功無數,想必閻王老爺也能對你網開一麵,投胎便是,為何要糾纏薑二姑娘?”
薛江沅的目光落在她如瀑長髮上“俗家弟子?”
彆說,若是排除了他嗓音中的空靈,和這副血淋淋的模樣,著實算得上溫潤清醇。
黎莘噗嗤一聲笑了“我不過一俗人,可不想虛度了大好時光。”
薛江沅扯了扯嘴角“既如此,你又緣何要來乾涉本侯?”
黎莘知道,他現下看似安穩,究其緣由,還是這條鎖魂鏈製住了他的行動。
不然,自己恐怕早就被他撕成碎片了。
“侯爺,人死如燈滅,一忘皆空纔是正理。”
薛江沅並不答話。
黎莘想了想,伸手要去拉他的頭髮,卻被薛江沅厭惡的拍開了。
打完之後,他才反應過來。
自己為何能碰到她?
“凶我做甚,”黎莘委屈的摸了摸被拍紅的手背“如今鏡中映不出你,我隻想讓你瞧瞧,你有多狼狽。”
說著,就將他枯草似的長髮拉到了他眼前。
薛江沅怔怔的捏住了那一縷長髮。
曾經,他最是愛潔。
如今這雙手,滿是傷疤鮮血,指甲沾著淤泥,wu濁不堪。
又何曾是那個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的安平侯?
見他恍神不語,黎莘難免心軟“侯爺若真想道彆,我可助你一回,隻你得應承我,這次過後,再不來煩擾薑家姑娘。”
說到底,他如今落到這副田地,誰不得歎一句天妒英才。
黎莘不知他原先是何種模樣,但光聽聲音,看身形,就多少能想出一些。
薛江沅譏諷一笑“你隻當本侯是心願未了,不甘奔赴黃泉,死纏不放,卻為何不睜大眼瞧瞧,除本侯之外,還有邪祟之物在擾人安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