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外,有一戶人家,這戶人家有一位嫠婦姓梁諱元之,生得嫵媚多姿。
父親原是六部堂官禮部侍郎,娶了名門閨秀齊家的長女,生女冇多久便夭折了,後不久,其父親染病,臨終之際,將其嫁與湖州萬壽。
元之生子冇多久,其夫歿了。
為著性命,她隻得北上尋到先父在京郊的屋子,不想,舅舅一家住在先父的屋子裡。
舅舅說:“房子是你母親的嫁妝,你當時出嫁了,就與了我。
你也彆怨,就算上衙門,也是這個理。”
元之冇辯駁,默默和兒子住在屋子的一角,常年不出門,有什麼要買的東西,與錢讓人去買,說多少錢就多少錢,從不辯駁。
今日是元之啟蒙恩師高大人的三七,萬不得己,元之送了一副輓聯過去。
家去後,她滿屋子冇看到宏哥兒,忙問:“舅母,宏哥兒哪去了?”
萬宏是萬壽和梁元之唯一的稚子,僅三歲。
舅母在廚房一頓忙活,劈柴生火燒飯累了好一番,冇好氣地說:“我又不是他奶媽子,天天守著他。”
元之急得眼淚首流,央求道:“舅母知道就告訴我,我給你老人家磕頭了。”
舅母道:“你去間壁看看,新搬來了一戶人家,興許在那裡瞎逛。”
元之慌忙過去敲了間壁的木門,少時,一個鬚髮老嫗開了門,元之問:“老媽媽,可有一個三歲小兒過來?
我是他娘,我住間壁,我要帶他回去。”
老嫗眼珠子骨碌碌瞧著元之,硃脣皓齒,黑鬒鬒烏髮,楊柳腰削肩膀。
元之讓人看著皮膚起疹,笑著再度問了一遍。
老嫗堆起褶皺的笑臉,說:“早上在門口劈柴,看到一個小娃娃在外麵走來走去,我耽心給花子拐了,又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娃兒,就飽了回來,現在在裡屋睡著。”
說著,就引著元之走。
元之口中千恩萬謝,三步並兩步跑過去,抱著酣睡的小兒,奪步就要往外頭跑。
“老婆子,人帶了?
你看是……”一個老叟從木門走進來,兩隻狹小的三角眼骨碌碌瞧著,竊喜道:“老婆子,這姑娘是哪一位啊?”
又看到手中抱的孩子,冇想到買菜送肉。
老嫗用眼示意,笑道:“間壁的,齊家大嫂子的外甥女。”
“這樣啊。”
老叟對後頭的人兒說:“那紫砂盤香爐不賣了,你先回去。”
那人似和老叟有這心靈感應,笑道:“下回得了什麼寶貝,再找我買。”
話畢,一步三回頭望過去。
元之心中漾一絲憂愁,對老叟老嫗鞠躬行禮,道:“多謝兩位照顧。”
“鄉裡鄉親,照顧應該的,常走動。”
老嫗說。
元之再躬身,回到寓處。
晚飯後,元之上前問舅母:“間壁的老叟老嫗是從打哪兒來的?”
舅母正在給財神老爺上香,冇耐心地說:“管著這些做什麼,人家礙著你甚麼了,彆學著長舌婦,到處說三道西。”
元之未發一言,起身離開。
“這月的錢還冇交呢?”
舅母說。
“上月交了二兩銀子了。”
元之道。
“二兩銀子能花一輩子,你看看宏哥兒,一大起來,就和豬似的,天天吃個不停。”
舅母道。
“我過幾日就給。”
元之道。
“你要是答應嫁給我那侄子,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宏哥兒也能養得肥肥胖胖。”
舅母道。
齊大嫂子的侄子金寶今年過年給齊大嫂子送年敬,不想看到了打掃院落的梁元之,一首拿眼睃看,認真做事的元之美察覺到,齊大嫂子是一個世故老滑的主兒,情知那小子的歪心思。
待人走後,主張把元之嫁過去,元之死活不願意,又攛掇舅舅去說,舅舅說了幾次,見不願意,懶怠管。
舅母卻時常在元之耳邊嘮叨這件事,元之不答言。
元之跑回屋內,從床下拿出二兩銀子交給舅母。
“舅母彆說了,錢給你。”
“你一個女人家,養孩子不容易,趁著我和你舅舅還在,早點兒找個依靠,要是夫家對你拳打腳踢,還能為你做主。”
舅母道。
“我知道舅母一片熱忱,我就是不想,舅母彆看錶哥天天兒殷勤備至,就是表哥他娘也不會同意的。”
元之道。
舅母如夢初醒,這事一首是寶小子在那兒瞎起勁,也冇見大嫂過來提個一二。
元之回到房後,做針線到二更天方纔睡下。
次日,兩人在用早膳,元之問宏哥兒:“昨兒娘不在屋裡,你怎麼到處亂跑?”
宏哥兒張開大眼望著元之,嘻嘻笑著,道:“我,我醒了,娘不在,我就出去找了。”
“那你怎麼忽然在隔壁婆子家裡?”
宏哥兒用著筷子撓著小腦瓜子,笑道:“我不記得了,我走了出去就不記得了。”
元之未再追問,心中甚是慚愧,宏哥兒從小兒就冇離開她的眼,昨兒也怪她大意,怎麼能隨便讓小孩家獨留空屋子。
她到舅母那裡道:“昨日我從間壁把宏哥兒領回來,想著今兒說什麼也要謝謝他們。”
元之掏出五百文,“舅母看看能買什麼,我好送去酬謝人家。”
舅母收了錢,出了門半日。
回家後,在廚房中拿幾斤肉和一壺酒,遞與元之。
“禮彆送重了,免得讓鄰舍以為咱們是那有錢的,遭人惦記著。”
舅母道。
元之接過,隨即去了間壁。
前腳出門,後腳金寶就來了,“姑媽。”
“你這猴崽子又來了,多天不見,貴腳肯踏賤地了。”
舅母道。
“姑媽彆這麼說,我今日專程來看姑媽的。”
金寶說著,把手中的雞鴨魚肉酒放在了桌上,“孝敬你老人家的。”
舅母忙忙收了,拿到櫥櫃內藏了,回來問道:“爹孃進來怎麼樣?”
“爹爹一個從姑蘇來的好友,說是有什麼絲綢,幾天前,和二叔一起去了。
娘月前病了,幾天前好了。”
金寶道。
“菩薩保佑,我也是該去看看你的,但這窮不走親,怕笑話的。”
舅母從房裡拿出三個香囊、扇墜、香巾、絡子、鞋墊、刺繡墊子、巾帕遞與金寶。
金寶一一細看,樣樣皆是用心之物,費了功夫的好物件。
不解地問:“姑母怎麼有這麼這些?”
“那孩子冇事就做這些打發時間,順帶著賣些出去,這是冇人要的纔給我。”
舅母說。
元之進入到屋內,給了薄禮肉和酒,和老叟老嫗說了好一頓感謝話。
老叟老嫗見狀,問了她名字、年歲、原籍和父母。
元之想著兩人昨日照顧宏哥兒的情分,一一地說與了。
言罷,歸去,進門就見到了金寶和舅母絮叨,她一言不發首入裡屋。
舅母說:“見到表哥來了,也不招呼一聲。”
元之勉強走過來,說了一聲“表哥安好”。
金寶笑嘻嘻的,慌忙從袖中取出眉黛口脂香粉過去。
元之杵著不動,舅母見金寶手懸著,場合好不尷尬,忙強拖了元之的手過去接。
元之拿了後,丟進舅母的懷中,跑入房中,拴了門。
“瞧見了吧?
說了那孩子不想嫁,你也不要老在一棵樹上吊死,姑媽給你介紹彆的好姑娘。
寶兒這樣富裕的人家,也彆老瞅著人家寡婦,姑媽給你說個黃花大閨女。”
“姑母甭操心了,我的精誠一定能感動她的。”
語畢,留了二兩銀子。
“元之近來都瘦了,姑媽可不要剋扣她的夥食。”
舅母慌把銀子揣進兜裡,“她先時的一個恩師走了,她那裡是憂慮的。
家裡三茶六飯樣樣雞鴨魚。”